掌心焦痕被幽蓝星片嵌入的刹那,陆砚舟仿佛吞下了一整团烧红的烙铁。那痛楚不似黑火蚀骨的阴冷,而是带着星图秩序的灼烈,顺着经脉一路冲撞,逼得他喉头腥甜翻涌。倒飞的风卷着雨水砸在脸上,他却死死盯着荒古道方向——苏玄青崩解的金芒已彻底融入泥泞,唯有那三头巨尸的咆哮仍穿透雨幕,带着被星光灼伤的暴怒,在天地间回荡。
“咳……”江白鹭的闷咳拽回他的神思。她右臂的灰败已蔓延至肩头,黑火虽不再灼烧,却像附骨之疽般冻结着她的灵韵,连握刀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被苏玄青最后推力裹挟的势头渐歇,两人重重摔在古道边缘的乱草中,溅起一片混着血污的泥水。
“走!”江白鹭猛地按住陆砚舟欲起身的肩膀,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回墨渊城,饿鬼图封印已破,城里……”
话音未落,西方天际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不是雷声,而是某种庞然巨物撕裂大地的闷响,紧接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浪潮,隔着数十里地,狠狠拍在两人脸上。
陆砚舟瞳孔骤缩,灵犀之眼不受控制地自行张开——只见墨渊城方向的夜空,原本厚重的雨云已被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灰,无数扭曲的黑影在云层中翻滚、蠕动,仿佛有千万只饿鬼正扒着天穹边缘,贪婪地窥视着下方的城池。而在城西的方向,一道巨大的、由纯黑雾气凝成的裂痕,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不断吞噬着城墙上的防御灵光。
“封印……彻底崩了。”陆砚舟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直透骨髓的饥饿感——那是《九幽饿鬼图》的灵韵失控,正在以墨渊城为中心,掀起一场席卷一切的饕餮盛宴。
江白鹭猛地站起身,斩厄刀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抬头望着那片被污染的夜空,银牙几乎咬碎:“灵捕司的防御阵最多撑半个时辰。砚舟,带残碑走,去墨池,那里是灵脉中枢,或许还能……”
“一起走!”陆砚舟抓住她未被侵蚀的左臂,掌心星片传来的灼痛竟奇异地稳定了他的心神,“你的伤不能再拖,而且……”他瞥向她右臂那片灰败,“黑火的侵蚀,普通药石无效,必须用墨池的灵韵试试。”
江白鹭一怔,想说什么,却被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堵了回去。她看着他掌心那道嵌着幽蓝星片的焦痕,又看了看他怀中重新归于沉寂、却多了道贯穿裂痕的残碑,终是沉默着点头,任由他搀扶着,踉跄着汇入向城东逃亡的人流。
雨势愈发狂暴,只是此刻落下的已不再是寻常雨水。豆大的黑雨砸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石板路竟被蚀出细密的凹痕;落在逃亡者的蓑衣上,蓑衣瞬间变得腐朽不堪,轻轻一碰便化作飞灰。
“快,躲进那边的书铺。”陆砚舟眼尖,瞥见街角一家挂着“文心阁”牌匾的店铺,门楣上还残留着些许微弱的书卷灵韵,足以抵挡黑雨的侵蚀。
两人踉跄着冲进门,身后立刻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几个来不及躲避的行人被黑雨淋透,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贴着骨骼,最后竟化作一具具站立的枯骨,眼中还残留着极致的饥饿与痛苦。
“关门!”江白鹭低喝一声,反手挥刀斩断门上的木栓。厚重的木门“砰”地合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地狱景象。
店内已有十余人躲着,多是附近的书生和店家,此刻都瑟瑟发抖地挤在角落。见陆砚舟和江白鹭满身血污地进来,有人认出了江白鹭的灵捕服饰,顿时哭喊起来:“江校尉,外面到底怎么了?那些黑雨……还有天上的影子……”
江白鹭刚要开口,陆砚舟却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向店内的书架。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书籍,封面上的字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淡化、消失,书页也变得枯黄发脆,仿佛被无形的饿鬼啃食过一般。
“是灵韵……”陆砚舟声音凝重,“《九幽饿鬼图》的力量在吞噬一切蕴含灵韵的东西,无论是人、器物,还是……文字。”
他话音刚落,一个抱着孩童的妇人突然尖叫起来:“我的儿,他怀里的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孩童怀中揣着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此刻书页已变得如同蝉翼般透明,上面的字迹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最后几个字还在顽强地闪烁——“天地玄黄”四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最后一笔。
“这是……文运的根基。”一个老书生颤巍巍地开口,脸色惨白如纸,“文字被蚀,文脉必断,墨渊城……要完了啊……”
“闭嘴!”江白鹭厉声呵斥,斩厄刀在地面一顿,迸出几点火星,“有我灵捕司在,有守墨人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她说着,下意识地看向陆砚舟,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陆砚舟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掌心星片的异动。那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似乎在与城中某处产生共鸣。他闭上眼,灵犀之眼穿透墙壁,穿透雨幕,直直望向城中心那片终年雾气缭绕的水域——墨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整座城池都被撼动了,紧接着,是守城卫兵撕心裂肺的哭喊:“城墙破了,黑爪子……好多黑爪子抓进来了。”
陆砚舟猛地睁眼,眼中映出惊骇之色——他“看”到,三道由纯黑雾气凝成的枯骨巨爪,如同来自九幽的鬼手,硬生生撕裂了西城墙的防御,正朝着城中最亮的那片灵韵光源——墨池的方向,狠狠抓去。
“不好。”陆砚舟低喝一声,抓起桌上一瓶未开封的松烟墨,又拽过旁边一卷上好的宣纸,“江白鹭,掩护我,我们必须立刻赶到墨池,在那些爪子毁掉灵脉之前,布下临时封印。”
江白鹭重重点头,握紧斩厄刀,刀身虽仍残留着黑火的阴冷,却在她的意志催动下,泛起了一层决绝的寒光:“跟紧我。”
她一脚踹开后门,率先冲了出去,刀风劈开迎面而来的黑雨,在泥泞中踏出一条通路。陆砚舟紧随其后,左手托着残碑,右手握紧那瓶松烟墨,掌心的星片愈发灼烫,仿佛在催促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黑雨还在落下,饿鬼的嘶吼在街巷间回荡,墨渊城的文脉,正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发出濒死的哀鸣。而陆砚舟知道,他和江白鹭脚下的这条路,不仅是通往墨池的求生之路,更是守护这座城池最后的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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