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的吸气,如同枯井深处涌出的最后一丝泉鸣,在震耳欲聋的死亡交响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陆砚舟听到了。
他正用整个后背死死护住怀中的师父,覆盖河图星纹的右臂竭力撑起一层薄弱的星光护罩,抵挡着激射而来的精钢碎片风暴,一块锋利的碎片擦过他的臂膀,带起一溜血花,剧痛钻心,却远不及怀中那声气若游丝的轻响更让他心神剧震。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墨香,猛地从苏玄青残破的衣襟内弥漫开来。
那香气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古老与沧桑,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松烟墨块在无声燃烧,又似陈年古卷在幽暗书阁深处散发出的岁月沉淀。它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血腥、泥沼的腥臭、蚀文的硫磺恶浊!更奇异的是,这墨香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那带着碾碎一切威势抓向苏玄青的墨甲骨爪,在距离老人衣襟不足半尺之处,猛地一滞。
覆盖着青黑色墨甲、如同活物般蠕动覆盖陈猛全身的蚀文傀儡,那浑浊、只剩下毁灭与饥饿的眼窝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惊疑与困惑?它那由污浊墨汁和蚀文邪能驱动的动作,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秩序气息的墙壁。
并非力量上的阻挡,而是一种源自位格上的、天然的排斥与压制。
“定魂墨。” 陆砚舟心头狂跳,瞬间明白了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来源,正是当初在笔冢深处,九死一生才寻得的稀世古墨,苏玄青竟一直贴身藏着一小块,此刻在生死关头,老人濒死的意志与这守护神魂的奇物产生了共鸣。
这短暂的凝滞,为江白鹭争取到了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滚——开!”
她厉啸如凤鸣,斩厄刀上黯淡的紫电被她强行催逼到极致,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她不顾左肩被碎片划开的伤口鲜血淋漓,人随刀走,化作一道决绝的紫色流光,狠狠斩向那僵滞了一瞬的墨甲骨爪手腕连接处。
火星再次炸裂,这一次,斩厄刀的锋刃终于在那覆盖着墨甲、坚硬无比的手腕处,斩开了一道寸许深的缺口,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从缺口处渗出,散发出刺鼻的**墨臭。
“吼!” 墨甲傀儡发出一声吃痛的咆哮,被这蕴含破邪紫电的一刀硬生生逼退了一步,那双浑浊的眼窝死死盯住苏玄青,贪婪与忌惮疯狂交织。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校尉,带苏老走。” 一声凄厉决绝的嘶吼自身后传来。
是仅存的那名灵捕司精锐,他目睹了搭档持盾被拍碎、另一名同袍被震飞惨死的景象,眼中已无半分恐惧,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他猛地撕开自己染血的胸甲,露出贴肉绑在胸口的一张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如血的符箓,符箓表面,用金粉勾勒着繁复而暴烈的火焰纹路。
“赤血焚邪,启!” 他双目赤红,一口精血狠狠喷在赤红符箓之上。
符箓瞬间燃烧,并非寻常火焰,而是一团粘稠、炽烈、如同熔岩与鲜血混合而成的暗金色火焰,火焰升腾的刹那,一股狂暴、酷烈、仿佛要焚尽世间一切邪秽的恐怖热浪轰然爆发,周围的雨水瞬间被蒸发成大片白雾。
这暗金火焰的目标,并非墨甲傀儡本身,而是紧追在陆砚舟三人身后、那张由蚀文黑雾凝聚、不断发出呜咽吞噬的恐怖巨口。
蚀文巨口似乎对这蕴含着某种“焚邪”法则的暗金火焰极为忌惮,发出刺耳的尖啸,猛地向后一缩,那恐怖的吸力瞬间减弱大半,暗金火焰粘附在巨口边缘的黑雾上疯狂燃烧,发出“滋滋”的剧烈腐蚀声。
“走啊!” 点燃赤血符的精锐发出最后的咆哮,整个人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主动冲向那被火焰暂时逼退的蚀文巨口,用生命为陆砚舟他们争取时间。
“……” 江白鹭眼角余光瞥见那被暗金火焰吞噬的决绝身影,牙关紧咬,甚至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咯咯声,却硬生生将喉咙里的悲鸣咽了回去。她一把抓住陆砚舟的手臂,斩厄刀指向近在咫尺的饿鬼图卷轴:“冲过去,封图。”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悲伤。
陆砚舟强忍左臂剧痛和右臂经脉被星纹力量冲刷的胀裂感,与江白鹭同时发力,护着苏玄青,踏着粘稠的泥浆,朝着那漆黑卷轴做最后的冲刺,距离,已不足五丈。
然而,那被赤血火焰逼退的墨甲傀儡,仅仅被阻了一瞬,它似乎被那暗金火焰彻底激怒,尤其是那火焰中蕴含的某种“净化”气息,让它体内的蚀文邪能躁动不安。
它猛地放弃了直接抓取苏玄青的企图,覆盖着墨甲的右臂骨爪骤然膨胀,原本就粗壮的臂骨在邪能的疯狂灌注下,如同吹气般猛地胀大一圈,表面的青黑色墨甲鳞片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翻卷、叠合,骨爪的体积瞬间暴涨三倍有余,化作一只狰狞恐怖的攻城巨锤,巨锤表面,那些原本扭曲盘结的青黑色墨甲纹理,在邪能的极致催动下,竟然隐隐浮现出模糊的、如同盘龙般的浮雕纹路,龙纹扭曲,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凶戾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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