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洪流如同愤怒的熔金瀑布,狂暴地冲刷着下方崩塌的青铜巨骸,将沸腾的污秽墨浪死死压制。
陈远山傀儡在金色液体的洗礼下发出凄厉的、非人的嘶嚎,蚀文黑气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大片大片地消融溃散,露出底下不断溶解、剥落的墨香胶躯壳。
它那对蚀文红眼在剧烈的痛苦中疯狂闪烁,却依旧死死锁定着墨坛边缘悬吊的两人,残存的骨刃在金色洪流的冲击下艰难抬起,带着刻骨的怨毒,再次指向陆砚舟毫无防备的后心。
“撑…住…”陆砚舟的嘶吼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从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他左手死死扣着江白鹭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濒死的蛇。右臂的肌肉在剧痛和脱力中颤抖,青石砚死死抵在坛底玉槽上,维持着两枚河图碎片与枢纽的连接。
玉槽中喷薄的金液带来生机,却也带来巨大的吸扯之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拖拽下去。下方是暂时被压制的墨浪深渊,前方是即将彻底溶解却仍要发出最后一击的傀儡,而怀中的人,生命正随着背后那道恐怖伤口涌出的鲜血飞速流逝。
绝望如同墨浪的寒气,再次爬上陆砚舟的脊背。生机初现,却转瞬又被更深的绝境扼住咽喉。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僵持中——
一滴,又一滴。
温热的液体,带着生命的腥甜气息,滴落在陆砚舟支撑着青石砚的右手手背上,溅开细小的血花。
是江白鹭的血。
她悬吊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轻微抽搐,右肩后方那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鲜血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臂、指尖,不断滴落。大部分血液坠入下方翻涌的金色洪流与墨浪的交界处,瞬间被吞噬、蒸发。但仍有几滴,如同命运的指引,恰好落在了墨坛基座那暗沉玉槽的边缘,那粗糙、布满岁月侵蚀痕迹的青铜基座上。
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饱含着江白鹭不屈意志、守护信念以及生命精华的鲜血,甫一接触到冰冷古老的青铜基座,竟如同滴落在烧红的烙铁上。血滴瞬间被蒸发,化作几缕极淡的血色蒸汽,却并未消散,而是诡异地渗入了青铜表面那些细微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纹路之中。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悸动的震颤,猛地从墨坛基座深处传来,这震颤并非源自玉槽和河图碎片,而是更深、更沉、更接近这方大地本源的力量。
陆砚舟的灵犀之眼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异变,他瞳孔骤缩。
只见那滴落鲜血的青铜基座区域,表面覆盖的千年污垢与锈迹,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在血气的刺激下,一块巴掌大小、布满复杂几何线条的青铜盖板,发出沉闷艰涩的“咔嗒”一声脆响,猛地向内翻转、滑开。
一个全新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构造,暴露在陆砚舟眼前。
那并非玉槽那样蕴藏能量的核心,而是一个精密到令人目眩的机括锁孔,锁孔的形状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如发丝的凹槽与凸起构成,核心区域更是呈现出一种玄奥的、旋转星斗般的立体图案。丝丝缕缕极其纯净、带着大地脉动气息的灵韵,正从这星斗锁孔深处隐隐透出,与上方喷涌的金液洪流、与江白鹭滴落的鲜血、甚至与陆砚舟青石砚中的河图碎片,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般的呼应。
“星斗锁…地脉枢机?”陆砚舟脑中瞬间闪过苏玄青曾提及的、关于上古守墨人利用地脉布置核心禁制的只言片语。这绝非无字楼的手笔,这是比玉槽更古老、更核心的笔冢控制机关,而此刻,它竟被江白鹭的血…意外开启了。
“呃…”悬吊的江白鹭似乎也感应到了下方传来的奇异共鸣与震动,被剧痛和失血模糊的意识挣扎着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颅,染血的睫毛下,涣散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那个新出现的、闪烁着星斗微光的锁孔。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仿佛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又或许是她那“卫道”的信念在生命尽头燃烧的最后火焰。
她那只被陆砚舟死死抓住、紧握着布满裂痕河图碎片的左手,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不顾腕骨几乎要被陆砚舟捏碎的剧痛,她强行扭转手臂,染血的、因失力而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朝着那星斗状锁孔的核心位置——那旋转星斗图案的中心涡点——按了下去。
她的指尖,还沾染着自己滚烫的鲜血。
“不——!”陆砚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是要将自身最后的精血与意志,连同那河图碎片的力量,一同注入这未知的古老机关,他想要阻止,但江白鹭这一按,倾注了她仅存的所有生命力和意志,快得让他根本无法反应。
染血的指尖,带着微弱却执拗的河图玉光,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星斗锁孔的核心涡点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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