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着巨大的地下溶洞。空气凝滞,弥漫着刺鼻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千年古树根系腐烂的霉朽气息,令人隐隐作呕。陆砚舟半跪在湿滑的岩石上,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牵扯着后背被蚀文触手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的剧痛混合着污秽侵蚀的阴冷,不断冲击着他近乎枯竭的意志。
怀中,江白鹭的身体冰凉而沉重,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缠绕在她腰腹和左腿上的蚀文锁链虽然黯淡,却依旧如同恶毒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她本就不多的生机。斩秋刀掉落在不远处的苔藓上,刀身沾染的污血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粘稠。
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腐朽深处,那一点悬浮在溶洞中央的乳白色微光,却如同亘古长明的孤灯,散发出纯净、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它仿佛拥有实体,是一团缓缓流动、散发着温润玉质光泽的奇异液体,在黑暗中静静流淌、旋转,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照亮,驱散了令人不适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
这光芒,与整个笔冢深渊的污秽、与那**蚀文甬道的血腥、与齿轮坟场的腐朽,形成了最为极致的反差。它是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顽强地存在着,如同淤泥中开出的圣洁白莲。
“那……是什么?”陆砚舟强忍着伤痛,灵犀之眼死死锁定那团乳白光源。光芒中蕴含的生机与秩序之力,如同甘泉般吸引着他干涸的灵识,甚至隐隐牵动着他怀中青石砚内河图玉碎片的微弱共鸣。直觉告诉他,那东西绝非凡物,很可能是这绝境中唯一的生机,甚至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灵……文……墨髓……”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在陆砚舟怀中响起。
陆砚舟猛地低头,正对上江白鹭艰难睁开的眼眸。她的眼神涣散,视线越过陆砚舟的肩膀,死死盯着那团乳白光芒,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与……难以置信的震惊。
“什么?”陆砚舟没听清。
“上古……守墨人……炼制的……墨髓……”江白鹭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能……封禁……灵韵……净化……污秽……是……机关核心……” 她似乎从灵捕司的古老密卷中见过零星记载,此刻在绝境中被这奇物刺激,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机关核心?净化污秽?
陆砚舟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瞬间扫向那乳白光源的下方。
灵犀之眼穿透柔和的光芒,终于看清——那团被称为“灵文墨髓”的奇异液体,并非凭空悬浮,它正悬浮在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墨玉雕琢而成的圆形墨坛正上方。
墨坛直径约三丈,造型古朴厚重,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刻入坛体的玄奥符文,这些符文复杂无比,远非寻常蚀文可比,它们彼此勾连,构成了一幅巨大而完整的图案,隐隐散发出镇压、流转、锁闭的古老意蕴。坛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凝固的墨色污垢,如同干涸的血痂,散发着浓烈的腐朽与蚀文气息,严重侵蚀、遮蔽了坛体本身的符文光华。正是这层污垢,隔绝了墨髓与墨坛本体的联系,也压制了墨髓大部分的力量,使其只能散发出微弱的净化之光。
而在墨坛的中心,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如同巨兽贪婪的咽喉,正不断向外喷涌着浓稠如实质的污秽墨汁,这些墨汁漆黑粘稠,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蚀文污染,如同失控的瀑布,源源不断地注入墨坛下方一个同样巨大的、由无数巨大青铜齿轮和锈蚀金属构件咬合而成的复杂机括之中。
那庞大的青铜机括,在污秽墨汁的驱动下,正缓慢而沉重地运转着,每一个齿轮的转动,每一次连杆的推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一头沉睡在深渊底部的钢铁巨兽,正被这污秽的力量强行唤醒,执行着某种毁灭的指令。机括运转时溢散出的污秽灵韵,如同无形的瘴气,正是整个笔冢深渊灵韵混乱、精怪横行的污染源头。
整个场景如同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纯净的墨髓在上方艰难净化、镇压;污秽的墨流在下方驱动着毁灭的机括;而隔绝两者的,是那层厚厚的蚀文污垢。
陆砚舟瞬间明白了,这就是笔冢核心,那不断喷涌的污墨驱动着下方的“千机括”,而千机括的力量又通过复杂的灵脉节点,污染着整个笔冢,滋养着那些败笔怨灵、秃锋刀鬼,甚至可能连通着更深处的恐怖,灵文墨髓本是净化与镇压的核心,却被蚀文污垢隔绝,如同明珠蒙尘,无法发挥真正效力。
必须打破这层污垢,让墨髓重新连接墨坛,激活其真正的封禁净化之力,才有可能停下这毁灭的源头。
“墨坛……污垢……必须清除……连接墨髓……”江白鹭也看明白了关键,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蚀文锁链的束缚和失血的虚弱让她连动一下手指都无比艰难,豆大的冷汗从她惨白的额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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