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巨碑裂开的幽深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
森寒阴风裹挟着浓烈的陈腐墨臭扑面而来,吹得陆砚舟汗毛倒竖,手臂上那道暗红灼疤隐隐作痛。
台阶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唯有入口上方那道由柳清源碑文清光汇聚而成的箭头,幽幽指向下方,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指引。
“走!”江白鹭的声音斩钉截铁,斩秋刀已横在身前,刀锋上残余的金焰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倔强地燃烧着,映亮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
她左手草草包扎的布条,正被渗出的鲜血缓慢洇透。
陆砚舟深吸一口那腐朽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手臂残留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点星笔紧握在手,青石砚贴在掌心,那温润苍青的灵韵源源不断传来,勉强支撑着他。
他率先一步,踏上了入口处冰冷湿滑的青铜台阶。
足尖落处,一声空洞的回响沿着阶梯向下蔓延,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台阶盘旋向下,漫长而陡峭。
两侧的石壁湿冷粘腻,凝结着不知名的黑色水珠,滴落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空气里的腐朽墨臭愈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不知走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如同绝望深渊里唯一的路标。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宫呈现在眼前。
穹顶高悬,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望不到顶。
支撑穹顶的,是十二根需数人合抱的蟠龙石柱,龙身斑驳,鳞片剥落,巨大的龙爪深深扣入地面岩石。
石柱表面布满刀砍斧凿的痕迹,更有大片大片泼墨般的暗红污渍,早已干涸发黑,凝固成历史的疮疤。
地宫中央,一座龟裂的黑色巨碑孤寂矗立,正是碑林地面那座背负赑屃巨碑的倒影。
它同样裂痕遍布,碑体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粘稠、蠕动、如同活物般的暗红污墨,不断蒸腾起缕缕带着怨毒气息的黑烟。
这污墨如同巨碑流出的脓血,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的邪恶与不祥。
唯一的光源,来自巨碑四周。
数十盏惨白的人皮灯笼,用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墨线悬挂在半空。
灯笼皮薄如蝉翼,隐约透出里面幽幽燃烧的、非金非绿的冷火。
火光跳跃,将巨碑扭曲的倒影投射在四周湿冷的石壁上,那些影子如同挣扎的鬼魅,无声地扭动着。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被这庞大的空间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挤压得微不可闻。
然而,这死寂并未带来安宁。
陆砚舟只觉得握在掌心的青石砚猛地一跳。
砚心深处那点蛰伏的血色星芒骤然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毒蛇之眼,疯狂地旋转、震颤。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悸动顺着手臂直冲识海,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炸开。
砚台本身温润的苍青灵韵被这血色星芒死死压制,传递出混乱而尖锐的警报。
几乎同时,江白鹭闷哼一声,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一直紧握斩秋刀的右手掌心,那道平日里隐没不见的金色符文,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浮现,散发出灼目的光。
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从掌心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斩秋刀刀身嗡鸣不止,仿佛一头被强行按住的猛兽,传递出前所未有的狂暴示警。
两人目光瞬间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惊骇。这地方,有大恐怖。
“嗬…嗬嗬…” 身后传来粗重而诡异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是仅存的那名灵捕司下属赵三。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珠惊恐地凸出,死死盯着地宫中央那座散发着无尽邪恶的污墨巨碑,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有东西…碑…碑里面有东西在看我…它在笑…它在笑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崩溃。
“赵三!稳住!”江白鹭厉声低喝,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但晚了。
“别过来!滚开!滚开啊!”
赵三发出非人的尖叫,仿佛被无形的恐惧彻底吞噬了理智。
他猛地推开身旁试图拉住他的同伴,如同被厉鬼追赶,不管不顾地朝着地宫深处,朝着巨碑的方向,踉跄狂奔而去。
就在他冲过一根蟠龙石柱的瞬间——
“锵——!”
一声冰冷、滞涩、如同生锈的巨刃在粗糙岩石上拖行的刺耳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石柱后方的浓重阴影里传来。
那声音仿佛直接刮擦在灵魂深处,带着令人牙酸的残忍和嗜血的渴望。
声波如同实质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咔嚓嚓!”
赵三脚下坚硬的墨色地砖,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
裂纹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蔓延至他的脚踝。
赵三狂奔的身影猛地一僵,脸上极致的惊恐瞬间凝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