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死寂被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陆砚舟的指尖冰冷,点星笔尖凝聚的微光,是这昏暗世界里唯一不稳的星辰。
那抹附着在暗红纸片边缘的暗紫墨渍,在莹白灵光的映照下,猛地一缩。
如同被惊扰的毒虫,墨渍骤然扭曲、拉长,瞬息间化作一个微缩、狰狞、散发着不祥吞噬意味的符文。
它比窗棂上那个邪眼般的警告符更加诡异阴森,仿佛活物般在纸片上扭动了一下,旋即隐没,只留下一点更加深沉的暗紫印记。
陆砚舟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陷阱!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心,冰冷而确凿。
画皮娘子……她留下的这张纸片本身就是一道致命的咒。
“咳…咳咳……”苏玄青压抑的咳嗽声自身后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砚…砚台……”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陆砚舟手中的青石砚。
陆砚舟下意识低头。
只见砚身之上,方才被邪墨侵蚀留下的几点深黑污痕,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丝丝缕缕的墨线如同细小的黑色血管,正缓慢而顽强地试图向砚体深处钻探。
砚台本身温润坚韧的守护灵韵正与之激烈对抗,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青石砚在示警,也在承受着侵蚀。
“那妖女……咳咳……留了后手……”
苏玄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契纸……本身……就是毒!”
就在这时,一个轻飘飘、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地窖那唯一的狭窄入口处响起:
“啧,小郎君好狠的心呐,妾身一片赤诚,竟被疑作蛇蝎?”
画皮娘子的身影如同水墨般在木梯口缓缓晕染开来。
依旧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警告符与眼下的危局都与她无关。
她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着垂落胸前一缕乌发,目光却饶有兴味地扫过陆砚舟手中的点星笔和那张暗红契纸,最后落在他凝重如冰的脸上。
“定魂墨的消息,可是实打实的。妾身所求,不过是那续命的墨汁儿罢了。郎君这般疑神疑鬼,岂不是寒了妾身的心?”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在地窖沉闷的空气里漾开,却像淬了毒的蜜糖,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试图瓦解陆砚舟紧绷的心防。
陆砚舟眼神锐利如刀,丝毫不为所动。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点星笔,笔尖直指那张暗红契纸边缘的暗紫印记,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这就是你的‘赤诚’?一道蚀骨噬魂的暗咒?画皮娘子,收起你这套把戏!想要定魂墨?行!消息的真伪,自有验证之法!但这份‘契’,得按我的规矩来!”
他手腕一抖,点星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笔尖莹白灵光吞吐,指向画皮娘子。
“以血为引,灵韵为证,立心魔血契!若有半字虚言,灵韵反噬,魂飞魄散!你敢,还是不敢!”
“心魔血契”四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苏玄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急迫,想开口阻止——此法对施契者要求极高,更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双方皆遭反噬。
然而陆砚舟此刻气势如虹,笔锋直指画皮娘子,根本不容打断。
画皮娘子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媚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伪装的阴冷与恼怒。
她死死盯着陆砚舟,那双美丽的眸子深处,怨毒与忌惮交织翻涌。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青石砚上那搏动的墨痕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画皮娘子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戾。
“好!好一个‘墨守’传人!够胆!够狠!”
她猛地伸出右手食指,贝齿狠狠咬下。
一滴色泽暗沉、仿佛凝着无尽怨念与妖异气息的妖血,缓缓沁出指尖,悬而不落。
“来!”画皮娘子厉喝一声,眼中再无半分媚态,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与冰冷的算计。
她指尖那滴暗沉妖血,带着浓郁的不甘与怨毒,狠狠按向矮桌上那张暗红色的契纸。
就在妖血即将触及纸面的瞬间——
一直安静躺在矮桌上的青石砚,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整个砚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弹起寸许,又重重落下,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砚池深处,那汪原本平静如镜的墨液,此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剧烈地翻滚、咆哮,墨浪高高溅起,墨点如急雨般泼洒在桌面和契纸边缘。
“砚台示警!血契有诈!快退!”
苏玄青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不顾牵动内腑剧痛,猛地向前扑来。
然而,迟了!
画皮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与决绝,按下的指尖再无半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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