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洗去了一天的风尘与疲惫。洗漱完毕,我们三人仿佛都卸下了一层无形的外壳,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和一身松弛,不约而同地陷进了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谁也没有去开电视,也没有人刻意寻找新的话题。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在角落里投下一片昏黄而柔和的光晕,将大部分空间留给静谧的黑暗。我们就这么或坐或躺,享受着这份忙碌喧嚣过后、难得的安宁与放空。窗外的城市依旧有隐约的光污染,映得夜空不是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深邃的墨蓝,几颗寥落的星星顽强地闪烁着。
沉默在温暖的空气中缓缓流淌,并不尴尬,反而像一曲舒缓的背景音。能听到厨房冰箱微弱的运行声,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李世成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他调整了一下躺姿,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目光投向天花板上那盏没有打开的顶灯,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探究:
“老楚啊,”他开口,“你刚才说的那个‘乐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在大理的时候,我问过他几句,感觉他不太乐意多讲自己的事,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我这心里就跟有个小猫在挠似的,你给我讲讲呗?他真是你那个朋友?”
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出乎我的意料。关于王杰,或者说“乐哥”的故事,对于我们这些知情者而言,是一段掺杂着唏嘘与祝福的过往;对于不知情的老李,则无疑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谜团。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端起面前茶几上的水杯。玻璃杯壁传来的温热恰到好处地熨帖着掌心,那稳定的热度仿佛能给予人一丝叙说往事的勇气。我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组织着语言,最终还是决定保持谨慎。
“老李,”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低沉,“有些事情,既然他本人选择了不愿意讲,那我作为朋友,也确实没办法,更不应该替他讲述。” 我顿了顿,喝了口水,温水滑过喉咙,“再说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遇到的那个‘乐哥’,和我认识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们谁也无法百分之百地确认,不是吗?或许,就让它保持一点神秘感,也挺好的。”
我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回避和保留。老李听了,咂咂嘴,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继续强求。他是个明白人,懂得人际交往中的分寸感。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气氛似乎微妙地发生了变化。我看着躺在对面沙发上、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显得有些模糊的老李,一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忍不住冒了出来。我决定把话题的焦点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他自己。
“哎,先别光想着打听别人的故事了,”我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戏谑又真诚的笑意看向他,“来讲讲你自己的吧,老李。今天吃饭的时候,你讲的都是在外游历看到的壮丽风景、奇闻异事,听得我们心驰神往。可其他的呢?比如……”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抛出了一个更私人的问题,“你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地跑,有没有在哪个地方,遇见一个让你想停下来的人?或者说,认识一个能一起看风景的伴侣啊之类的?”
我确实有点好奇。高中时代的李世成,阳光、帅气,是不少女生暗恋的对象,堪称班草级别的人物。如今他选择了这样一种自由不羁、看似潇洒的生活方式,但他的情感世界又是怎样的?是否也如他的旅途一样,充满了故事?
这个话题显然比刚才那个更具八卦色彩,也更能拉近距离。我注意到,一直安静坐在我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张和,原本有些慵懒靠在靠垫上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眼睛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静静地看着李世成,等待着他的回答。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曲线。
“不是……老楚,”李世成闻言,立刻摆出一副夸张的、深受打击的表情,侧过头,一脸“幽怨”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控诉”,“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而且一上来就问我这么私密、这么扎心的问题?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他的搞怪引得我和张和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客厅里原本那点因谈及王杰而带来的些许沉重感,瞬间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
笑过之后,李世成收回了那副搞怪的表情,重新躺平,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昏暗的天花板,仿佛要透过它,看到更遥远的时空。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少了几分平日的跳脱不羁,多了一丝罕见的、淡淡的怅惘和认真。
“哎……”他轻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其实……也不是没有。”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尘封的匣子。我和张和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屏息凝神,没有出声打扰他。
“那是在西藏,”李世成开始了他的讲述,声音变得悠远,仿佛随着回忆飘向了那片高原圣地,“大概是前年夏天吧。我在拉萨待了一阵子,后来想去冈仁波齐转山。在青旅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她也是一个人出来旅行,目的地也是冈仁波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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