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的声音像一道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瞬间拨开了笼罩在我心头的迷雾。我停下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部陌生手机的动作,那冰凉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我的体温焐热。抬起头,正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着些许期待和不容置疑的眼睛,那光芒带着一种纯粹的活力,试图驱散我周遭的低气压。
“别想了钰豪,”她语气轻快,带着一种想要强行挥散所有沉闷的决断力,“出都出来了,咱俩中午就在外面吃吧。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吗?”
我略一思索,家里冰箱确实空空如也,回去也要面对冷锅冷灶和满室的冷清,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行。” 随即,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抛了出来,“那……中午你想吃什么?”
这个问题仿佛一个奇妙的开关,瞬间让张和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微微噘起嘴,眼神开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移,像是在搜索着无形的菜单,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抵着光滑的下巴。那副全神贯注、认真思索的模样,仿佛“中午吃什么”是当下宇宙间最宏大、最值得探讨的哲学命题,足以让任何烦心事都暂时靠边站。
看着她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不由得失笑,心头那因未知手机而不断泛起的疑虑波澜,似乎真的被这可爱的一幕抚平了些许。我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她温热的皮肤触感,带着她沿着人来人往、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向前走去。
“好了,美食家,别纠结了,”我打断了她可能持续数分钟的“头脑风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先走起来,动起来!至于中午要吃什么,就交给缘分吧!看到哪家顺眼,感觉对了,我们就进去。”
人民路这一带颇为繁华,正值午间,人流如织。沿街商铺林立,各色餐馆的招牌争奇斗艳,中式的沉稳、西式的简约、日式的清新交织在一起。食物的香气——炒菜的锅气、烘焙的甜香、火锅的麻辣——混杂在初春微凉的空气里,隐隐约约、勾人食欲地飘来,构成了一幅生动的都市午餐图景。
“缘分?”张和被我这略带玄学的说法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手腕在我掌心轻轻动了动,却没有抽走,任由我拉着她穿梭在人流中,“那万一缘分让我们去吃街边那家麻辣烫呢?”她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摊,带着几分戏谑挑战我的底线。
“那就吃呗,”我耸耸肩,故作轻松,甚至配合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反正跟你一起吃,路边摊和米其林三星也没区别。”这话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调侃,却也藏着几分不愿深究的真心。
张和听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红,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小声嘟囔:“……油嘴滑舌。”却没再反驳,只是脚步跟得更紧了些,几乎与我并肩。
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两个暂时逃离了日常轨道与烦心事的漫游者。阳光穿过高楼间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身上,带来初春难得的、恰到好处的暖意,仿佛能将所有阴郁都晒化。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集中在身边这个鲜活、会笑会闹的人身上,集中在耳边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市声上,集中在鼻尖萦绕的复杂香气上。口袋里那部手机带来的沉重疑虑,被我刻意地、暂时地压在了意识的最底层。
最终,我们的“缘分”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苏帮菜馆门前。店门是深褐色的古朴木制结构,透着岁月的沉淀感,招牌是黑底金字,上书“吴越人家”几个遒劲洒脱的大字。透过擦得锃亮、几乎看不见的玻璃窗,能窥见里面温暖柔和的灯光、深色木质桌椅以及影影绰绰、低声交谈的食客,环境清幽而不失温馨,恰到好处地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这家怎么样?”我停下脚步,侧头征求张和的意见。
“看着不错!”张和探头仔细看了看店内环境,又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能闻到里面的菜香,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门面挺有味道的,感觉应该挺地道的,就这家吧!”
走进店内,一股温暖、湿润、带着食物醇厚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微凉干燥形成了鲜明舒适的对比。穿着素雅制服的服务员脸上挂着职业而热情的微笑,将我们引到一处靠窗的卡座。座位是柔软的皮质,坐下去很是舒适。窗外是行色匆匆、为生活奔忙的路人,窗内是我们这一方暂时安宁静谧的小天地,仿佛两个互不干扰、平行运行的世界。
我接过做工精致的菜单,先递给了张和。她低头认真翻阅着,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她阅读的动作轻轻颤动。她时不时指着某道菜,抬起头,用眼神或简短的话语询问我的意见:“这个清炒手剥河虾仁看起来不错?”“响油鳝糊要不要试试?是招牌呢。”这一刻的宁静、平常与细微的默契,几乎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之前发生的所有波折、那个来历不明的手机,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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