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阳台的玻璃门,在深褐色的木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碗里的排骨汤已经见底,只剩下些许油亮的光泽在碗底荡漾。我起身收拾碗筷,白瓷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真要出门?张和还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一圈又一圈。
当然。我把碗叠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轻响,不是说好了吗?不能放假老闷在屋里啊,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仍带着病后的虚浮。我看着她慢吞吞地走回卧室的背影,忍不住提醒:多穿点,刚退烧,别再着凉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等我洗完碗,水流声戛然而止,厨房重归寂静。张和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客厅里,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浅灰色的羽绒服,整个人裹得像个柔软的团子。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去哪?她问,眼睛因为期待而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想了想,说道:寒山寺。来苏州这么久,还没去过。这话不假,每次路过都想着下次再去,却总是被琐事耽搁。
出门时,正好碰上隔壁的阿姨拎着菜篮子回来。她笑着打量我们,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善意:快过年了,你俩没回家呀,这是准备去那儿玩啊?
我自然地接过话:是啊阿姨,我俩准备去寺庙看看。
电梯下行时,密闭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嗡鸣。张和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轻声说:看来咱们在这也是有人关心的啊。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感伤。
我看着她映在电梯金属壁上的模糊侧影,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邻里间一句随口的问候,竟也成了温暖的慰藉。
走出单元门,冬日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江南特有的湿冷,像是能钻进骨子里。我下意识地侧身,替她挡掉一些风。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睫毛在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微微颤动。
地铁上人不多,我们并排坐着。车厢有节奏地摇晃,她的肩膀偶尔会碰到我的,又很快分开,像是不经意间的试探。
还难受吗?我压低声音问,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上:嗯,不难受了,就是有点没力气。声音轻柔,像是怕打破这份安详。
出地铁站时,台阶上洒满了阳光,像是铺了一条金色的地毯。我放慢脚步,配合着她的节奏。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要停下来喘口气。我伸出手:要不停下歇会儿?
她摇摇头,却悄悄抓住了我的衣袖。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像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带着几分倔强,几分依赖。
寒山寺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里,黄色的墙壁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像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处心灵庇护所。还没走到门口,已经能闻到淡淡的香火气息,混合着古木的沉香,让人心神宁静。
听说这里的钟声很有名。张和仰头看着寺门上的匾额,语气里带着向往,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新年的时候,很多人特地来听钟声祈福。我买好票,递给她一张。指尖相触的瞬间,感受到她手心的微凉。
寺内古树参天,即使是在冬天,依然枝干遒劲,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香客不多,偶尔有僧人缓步走过,袈裟带起细微的风,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我们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脚步声在安静的寺院里格外清晰。张和走得很专注,目光掠过每一处殿宇、每一块碑刻,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在正殿前,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庄严的佛像。香炉里烟雾缭绕,模糊了她侧脸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是雾中的仙子,既真实又虚幻。
要上炷香吗?我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求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
最后她还是去请了三炷香。点燃后,她举着香站在殿前,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香烟袅袅升起,缠绕着她清瘦的身影,在她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那一刻,她看起来既虔诚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等她上完香,我们继续往后院走。钟楼静静地立在寺院深处,黑色的匾额上写着二字,墨迹苍劲有力。
要去敲钟吗?我问,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期待。
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还是不要了。听说敲钟要许愿的,我没什么非要不可的愿望。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一个连愿望都没有的人,该是对生活多么失望。
后院有一处放生池,池水碧绿,几尾红鲤悠闲地游弋,在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我们靠在池边的栏杆上,看着水面的波纹出神,各自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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