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36章 我们都不是一个人

最后一瓶啤酒见底时，我将空瓶轻轻放在脚边，望着墨色河面上破碎的月光怔怔出神。夜色中的护城河像一条黑色的绸带，在远处路灯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对岸的高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灯，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段故事。而我，此刻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迷失了方向。

新租的房子本该象征着崭新的开始，那间精心挑选的卧室，那个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阳台，此刻却成了我最不敢面对的地方。我知道那些问题终究需要答案，可光是想到要做出选择，就已经耗尽了我所剩无几的勇气。张和期待的眼神，婓含泪的质问，像两把无形的锁，将我牢牢困在原地。

夜色渐深，凉意沿着河面弥漫开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初秋的夜风已经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我裹紧外套，思索着今晚的落脚处。这个城市很大，四通八达的街道，林立的高楼，却没有一个能让我安心停留的角落。

起身时，膝盖传来一阵酸痛，这是在冰凉的石阶上坐得太久的代价。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零星的路人行色匆匆——有刚下夜班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疲惫；有相依偎的情侣，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还有外卖骑手骑着电动车疾驰而过，为生活奔波。每个人都有明确的方向，唯独我像个迷失的游魂，在这座城市的脉络中漫无目的地流淌。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和的名字。那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像是一道直击心灵的拷问。

我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听着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审判。电话自动挂断后，她的信息紧接着跳了出来：钰豪，你真的在加班吗？刚才给陈倩姐发了信息，她说你今天早上顶着一身酒气去上班。我猜到了一点，昨天你和婓出去后就没有回来。昨天我和婓说了那次我们睡在一起的事...我也知道婓喜欢你。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后果。有什么问题先回来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也知道你能看到信息，先回来好吗？

字里行间透着的担忧让我的心揪紧。我能想象出她打字时焦急的神情，可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时望向门口，期待着我的归来。我该回复什么？又能回复什么？最让我害怕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让刚刚走出阴霾的张和再次陷入自责的漩涡。她的心理防线还很脆弱，我不能再成为压垮她的那根稻草。

犹豫良久，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徘徊，最终还是回了两个字：嗯，好。

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刚报出小区地址，婓的信息就跳了出来：怎么现在连面对问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正要回复，她又发来一条：别的不用说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知是出于想见她的冲动，还是对回家的抗拒，我改口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还是去护城河。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我，眼神里带着关切：小伙子，喝酒了吧？身上酒味这么重。既然喝了酒就老老实实回家，这个点在外面，家里人不担心啊？

去见个朋友。我简短地解释，声音有些沙哑。

司机将信将疑，但还是调转方向。下车时，他再三确认：你朋友真来接你？可别骗我啊。

真的，她马上就到。我保证道，心里却也没底。

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我点燃一支烟，重新在河边的台阶上坐下。烟草的味道让我稍微平静了些，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河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偶尔有夜钓者的浮漂在远处闪烁，像黑夜中的萤火。

没过多久，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婓找到我时，我们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夜风吹起她的长发，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领子立着，看起来有些单薄。

我刚要说话，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脸上。力道不重，却让叼着的烟掉在了地上，火星在黑暗中四溅。我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扑进我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你说在护城河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怕你喝多了，一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轻轻抱住她，手掌在她后背缓缓抚过，能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就这么相拥着，直到她的啜泣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并肩坐在台阶上时，她轻声说：其实昨天回去后我仔细想了想，有些事情是我想太多了。

我打断她，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就算你昨天不说，这些问题我迟早也要面对。你知道吗，今天我接了个婚庆公司的项目，关于爱情的。也是今天我才明白，人们不缺解决问题的方法，缺的是面对问题的勇气。

我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看着烟圈在夜色中慢慢消散：我知道问题总要有个答案，这个答案可能是遗憾，也可能是圆满。但我就是没有勇气去寻找。我离开家来到这里，说是要给人生找新剧本，其实就是在逃避。逃避一成不变的生活，逃避需要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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