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24章 午间插曲3

菜点完后，餐桌上的气氛忽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锅底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油，蒸腾的热气在四人之间缭绕，却没能驱散那份微妙的凝滞。王杰左右看了看，显然察觉到了这份沉闷，他咧嘴一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打破了寂静：“家长，我的大家长，”他朝我挤挤眼，“你干嘛老是皱着个眉啊？咋了，今天被领导给特殊‘夸奖’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只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顿了顿，我看向王杰，语气变得认真了些，“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有点小了？你都在客厅睡了多长时间了。”

王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感觉还行吧。对我来说，只要不让我睡桥洞子，我……”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陈倩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王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话音立刻一转：“——但是！哥们现在对生活质量要有要求了！我想要个私密空间！”他挺直腰板，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省得你每次半夜来客厅的时候，打扰我睡觉。毕竟，”他故意压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正在酝酿一个很伟大的商业蓝图，休息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心里一松，顺着他的话调侃道：“怎么？不想当平平无奇的服务生了，想做王老板了？”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我笑着补充，“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我当然是支持的了。今天就再交给你一个重要的工作——”我看向他和张和，“你下午陪张和找工作的时候，顺便看看附近哪里有三室的房子。”我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语气笃定，“最近我这个项目要结束了，到时候会有一笔奖金到账。等钱一到，咱们就搬个大点的房子。”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转过头，只见张和正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攥着我的袖口，声音细若蚊蚋：“是不是……因为我住在家里，不方便了啊？”她不敢抬头看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生怕自己成了别人的负担。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又蹙了起来，但很快便强迫自己舒展眉头，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道：“不是啊，你没听王杰说吗？他要搞伟大的商业蓝图呢。”我朝王杰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地用力点头。我继续调侃道：“万一他成功了，我以后可就指望着他活着了。”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不能真正打消张和的疑虑，但看着王杰那副信誓旦旦要搞“商业蓝图”的模样，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就在气氛又要陷入尴尬时，陈倩适时地开口了。她温柔地看向张和，声音柔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张和，你不该这么想的。就算没有你和他们一起住，他们也是要换个地方住的。”她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调料，继续说道，“这俩当时找房子的想法都不靠谱，先找房子后找工作，单纯就是奔着离‘旧城以西’近点。”她说着，略带调侃地瞥了我和王杰一眼，“这一个把‘旧城以西’当作来这里扎根的地基，”她的目光转向王杰，“另一个我就不知道了。话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跟着楚钰豪一起租在那里啊，王杰？”

王杰正低头刷着手机上的租房信息，闻言抬起头，一脸坦然：“我哪儿有那么多理由啊？”他摊了摊手，“房租啥的都是我敬爱的楚哥付的，我就是单纯的穷。”说完，他收起手机，看向张和，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我和楚钰豪是在旧城以西的咖啡馆认识的。当时我不小心看破了他的那点心思，就聊了起来。”他咧嘴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然后我就给楚哥展示了一下我的财力——全身上下加起来拢共三百块钱。要不是楚哥收留，我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桥洞子，跟别人抢地盘呢。”

陈倩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看向我：“没想到啊，当时你说王杰是你‘捡到’的室友，不是开玩笑啊？我一直以为你俩之前就认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锅里翻滚的食材，心中有些感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点的菜陆续上齐了，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了桌子，色彩缤纷，香气扑鼻。我拿起公筷，夹起几片肥牛下到锅里，结束了这个话题：“都是孽缘。好了，菜都上齐了，咱们开始动筷吧。”

热腾腾的蒸汽弥漫开来，食物的香气似乎也驱散了最后一点不安。我注意到，刚才王杰那番半真半假的玩笑和陈倩温和的解释，好像真的打消了张和的担忧。她不再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刚刚下锅的她最爱吃的那几样菜，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期待和光亮，嘴角也微微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快，期间主要是王杰在插科打诨，讲述着他今天上午陪张和找工作时遇到的趣事，偶尔陈倩会补充几句，或者温和地向张和提出一些找工作的建议。我和张和大多时候是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而温暖，仿佛之前那些微妙的紧张和不安都随着火锅蒸腾的热气消散了。

饭后，我起身去吧台结了账。回来时，看到张和已经穿好了外套，正安静地站在桌边等着。我走过去，看着她，语气放缓：“找工作不着急，慢慢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又扭头嘱咐王杰：“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说着，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的手机，示意他记得看房子的事。

王杰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楚哥，包在我身上！”

就这样，我们在火锅店门口分开了。我和陈倩转身向着公司的方向走去，午后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回头望去，王杰和张和的身影正汇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向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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