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一天,苏州难得放晴。阳光穿过云层,把平江路的石板路晒得微微发热,前几天的雨水蒸腾起淡淡的水汽,空气里有种清新的湿润感。花店里,张和正仔细地给新到的郁金香修剪枝叶,动作轻缓而专注。
我站在柜台后整理订单,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她。张和是团队里最安静的一个,但她的存在就像花店里的绿色背景叶——不张扬,但不可或缺。这些日子我和老李的争执,她看在眼里,却很少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
“张和,”我放下手中的笔,“你觉得‘春日’现在怎么样?”
她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支红色的郁金香:“楚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张和把郁金香插进清水桶,走到柜台边。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店里那些熟悉的陈设——墙上的照片,窗台的多肉,角落的留言墙。
“我觉得‘春日’在成长,”她终于说,“但成长总是伴随着疼痛的,对吧?”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重重地落在我心上。
“你觉得这种成长是好的吗?”我问。
“说不好,”张和诚实地说,“有时候看到店里生意好,很多人喜欢我们的花,喜欢我们的音乐,我觉得很好。但有时候看到楚哥你和李哥争论,看到音乐沙龙的时间变来变去,看到店里来了新员工……又会觉得有点陌生。”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楚哥,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保持‘春日’最初的样子,像我们刚开业时那样——简单,纯粹,几个朋友做喜欢的事。”
我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平时话不多的张和,看得这么清楚。
“那你呢?”我问,“你希望‘春日’变成什么样?”
张和想了想:“我希望……希望它能一直是我们的家。不是指这个地方,是指这种归属感。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感到温暖和安全。”
她的眼睛里有种单纯而坚定的光。那一刻我意识到,对张和来说,“春日”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个品牌,它是她在苏州的根,是她漂泊后的停靠。
“最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我说,“小苏建议我们开个微信公众号,定期发布花艺教程和音乐分享。你觉得怎么样?”
张和眼睛一亮:“我可以帮忙写内容吗?我……我一直喜欢写东西,虽然写得不好。”
“当然可以,”我有些意外,“你以前没说过。”
“因为以前觉得不重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现在我觉得,如果‘春日’要走向更多人,也许我能做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张和投入了公众号的筹备工作。她拟定了内容计划:每周一篇花艺分享,一篇音乐故事,一篇客人故事。她写得认真,常常在打烊后还留在店里,对着电脑敲打键盘。
一个周四的下午,我看到她正在写关于肖薛晨的文章。标题是《从石头缝里长出的声音》。
“可以看看吗?”我问。
张和点点头。我读着她写的文字:
“第一次见到肖薛晨是在大理。他坐在‘旧城’酒吧的角落里,抱着一把旧吉他,唱歌时闭着眼睛,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他还很害羞,说话不敢看人的眼睛。
后来我们听到了他的故事——从河南的山村一路流浪到大理,经历过欺骗,挨过饿,睡过街头。但他从来没有放下那把吉他。他说,音乐是他和世界对话的方式。
现在他的专辑《回响》已经发行了,有很多人听他的歌,有很多人被他的故事打动。但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个在酒吧角落里闭着眼睛唱歌的少年。因为他没有变——音乐对他来说,始终是表达,而不是表演。
有时候我想,‘春日’也是这样。无论它变得多大,被多少人知道,它的内核不应该变——那就是真诚地表达,真诚地连接。”
我读完,久久没有说话。
“写得不好吗?”张和有些紧张。
“不,写得很好,”我真诚地说,“特别好。你抓住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笑了,那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放松的笑容。
“其实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好像更明白了‘春日’的意义,”她说,“它不是要成为多大的品牌,而是要保持这种真诚。就像小晨的音乐,真诚才能打动人。”
“如果有一天,‘春日’失去了这种真诚呢?”我问了个沉重的问题。
张和沉默了一会儿:“那它就不是‘春日’了。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春日’。”
四月底,张和负责的“春日”微信公众号正式上线。第一篇推送就是她写的那篇关于肖薛晨的文章,配图是我们在大理的照片。推送发出后,反响出乎意料地好,很多读者留言说被感动了,有几个人还问能不能买到肖薛晨的专辑。
老李也很高兴:“张和,你做得太好了。这种内容正是我们需要的——有温度,有故事,能建立情感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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