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152章 周日

周日，我真的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墙上的钟指向九点十七分。

身边的位置空了，但厨房飘来咖啡的香气。我躺在床上没有立即起身，只是听着屋外的声音——远处隐约的市声，近处鸟儿的啁啾，还有厨房里杯盘轻碰的脆响。

这种纯粹的、不被计划填满的早晨，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起身走到客厅，婓正坐在阳台的小桌旁看书，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起，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早。”她抬头微笑，“咖啡在厨房，早餐想吃什么？”

“不急。”我倒了一杯咖啡，在她对面坐下，“就这样坐一会儿。”

阳台上的茉莉开得正好，白色的小花点缀在翠绿的叶子间，清香随着晨风飘散。

远处的金鸡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银。

更远处，苏州城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古老与现代交织成一幅奇异的画卷。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二十分钟，谁也没说话，只是喝着咖啡，看着风景，感受着时间缓慢流淌。这种“空白”不是空虚，而是一种丰盈——给心灵留出呼吸的空间。

十点左右，我们出门去菜市场。周日的菜市场比平时热闹，但节奏依然缓慢。摊主们不急着吆喝，顾客们不急着挑选，大家似乎都默契地享受着这个放松的日子。

我们在一个老奶奶的摊位前停下，她卖的蔬菜都带着泥土，显然是自家种的。婓蹲下身，仔细挑选着番茄：“奶奶，这番茄怎么卖？”

“三块五一斤，”老奶奶笑眯眯地说，“今早刚从地里摘的，你闻闻，有太阳的味道。”

婓真的拿起一个番茄闻了闻，然后笑着点头：“就要这几个。”

老奶奶一边称重一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买菜都急急忙忙的，很少像你这样慢慢挑、慢慢选的。”

“慢慢来，菜也会更好吃。”婓接过袋子，认真地说。

我们又买了鱼、豆腐、青菜，还有一把嫩生生的空心菜。走到水果摊时，看到刚到的水蜜桃，粉扑扑的，散发着甜香。摊主热情地让我们试吃，果然汁多味甜，于是又买了几斤。

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往家走，路过花店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卷帘门关着，门口挂着的“周日休息”牌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这是“春日”开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天休息。

“想进去看看吗？”婓问。

我摇摇头：“说好休息的，就彻底休息吧。”

回家后，我们一起准备午餐。婓负责洗菜切菜，我负责烹饪。没有菜谱，没有计划，只是根据现有的食材随意搭配。番茄炒蛋、清蒸鱼、蒜蓉空心菜、豆腐汤——最简单的家常菜，但因为用了心，反而格外诱人。

做饭的过程中，我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阳台上的茉莉该施肥了，客厅的窗帘该洗了，书架上的书该重新整理了。这些日常琐事，在忙碌时是负担，在闲暇时却成了生活的质感。

午餐时，我们把饭菜端到阳台的小桌上，边吃边看风景。饭菜的味道很普通，但因为是亲手做的，在阳光下慢慢享用的，所以格外美味。

“其实我很感激‘春日’，”婓放下筷子，“不只是因为它给了我们新的开始，更是因为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节奏。在上海时，我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停不下来。现在虽然也忙，但学会了在忙碌中寻找空隙，在压力中保持从容。”

“这就是王老师说的苏州生活哲学吧，”我说，“在有限中创造无限，在忙碌中守护宁静。”

饭后，我们真的开始整理阳台。我给茉莉换了土，修剪了过密的枝叶；婓重新布置了多肉植物的位置，让每一盆都能得到充足的光照。这些简单的劳作，不需要思考，只是手的动作和心的专注。

手指触摸土壤的感觉，剪刀剪去枯叶的声音，水珠洒在叶片上的闪光——这些细微的感受，平日里都被忽略了。

整理完阳台，我们各自找了一本书，在躺椅上阅读。我选的是王老师推荐的《苏州园林美学》，婓看的是她一直想读的小说。阅读的间隙，偶尔交流几句心得，更多时候只是各自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

下午三点左右，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和在群里发的照片——她在苏州博物馆看展览，拍了几张文物的特写。

接着老李也发了照片，他在平江路的老茶馆听评弹。陈倩最有趣，她发了一段音频，是在郊外录的蝉鸣和风声。

没有人谈论工作，只是分享各自闲适的时光。这种默契让我感动——我们不仅在事业上是伙伴，在生活态度上也逐渐趋同。

傍晚时分，我们决定去金鸡湖边散步。夕阳西下，湖面被染成金红色，散步的人很多，但都不匆忙。有情侣牵手慢行，有老人打太极拳，有孩子追逐嬉戏。我们沿着湖边走了很远，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对岸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下周就要去大理了，”婓突然说，“期待但又有点紧张。”

“就一周，”我握住她的手，“而且大家都在的。”

“我知道，”她靠在我肩上，“只是习惯了现在的节奏模式了，习惯了‘春日’的独有氛围。”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坐在沙发上，回顾这一天的照片——菜市场的老奶奶，阳台上的茉莉，湖边的夕阳。每一张都很普通，但串联起来，就是一个完整而美好的周日。

临睡前，婓突然说：“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工作邮件。”

“我也是，”我笑道，“而且没有愧疚感。”

我们相视而笑。这或许就是最大的成长——学会给自己放个真正的假，学会享受无所事事的奢侈，学会在空白中寻找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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