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109章 张和的春日花园

香槟色的沃尔沃平稳地行驶在午后阳光斑驳的街道上。婓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车载音响，很快，车厢内便流淌起民谣歌手低沉而富有故事感的嗓音。先是赵雷那带着北京胡同烟火气的吟唱，接着是郑钧更加摇滚、更具穿透力的旋律。婓跟着音乐轻轻哼唱，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她似乎刻意挑选着这些节奏明快或充满力量的歌曲，试图用音乐驱散我心中残留的阴霾。

我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用余光瞥见她随着音乐微微晃动的侧影和轻轻点着节奏的手指，心中那片荒芜的废墟上，仿佛也照进了一丝带着旋律的阳光。

下午四点多，我们按照导航的指引，将车停在了一条颇具文艺气息的街道旁。隔着车窗，一眼就看到了“春日花园”那清新的招牌，以及正在店门口忙碌的张和。她背对着我们，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门口花架上几盆绿植的位置，时而退后两步端详，时而又上前细微地挪动，那份专注的神情，与她往日风风火火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和婓相视一笑，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像呵护孩子般打理着那片即将迎来顾客的小天地。

或许是人对于目光有着天然的感应，不过片刻，张和突然打了个轻微的冷颤，像是有所察觉般猛地抬起头，四下张望。

“你看啥呢？”我这才笑着开口。

听到我的声音，张和迅速转过身。当看到我和婓时，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一朵骤然开放的向日葵。“哎呀！你们终于来了，婓姐！”她几乎是雀跃着冲过来，一把拉住婓的手，语气里带着夸张的埋怨和真实的开心，“我等了好长时间了，还以为你们不准备来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挽着婓的胳膊就往店里带，眼神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完全把我这个“司机”晾在了一边。

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模样，我无奈地笑了笑，自觉地跟在后面走进了花店。

一踏入店内，一股混合了多种花香的清新气息便扑面而来，不浓烈，却足以沁人心脾。店内的装修正如张和之前描述的那般温馨。

前半部分是利用得极好的展示区，各种鲜花、绿植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玫瑰的娇艳、百合的淡雅、向日葵的明亮、满天星的细碎……不同色彩与形态的花朵在这里和谐共生，花香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春日画卷。

目光向内延伸，店的后半部分被巧妙地划分成两个区域，中间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很有质感的长木桌，想必是为花艺课程或客人小憩准备的。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则是一个专业的鲜花储存冰柜，里面整齐地陈列着更多待用的花材。

我看着这一应俱全的设备，心中不禁再次泛起那个疑惑：六万块钱的启动资金，张和究竟是如何将这家看起来颇具格调的花店支撑起来的？这投入显然远超预算。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我按下心中的疑问，打算等晚上回家再找机会细问。

张和正兴奋地拉着婓，指着店里各处分享着她的巧思和布置心得，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拉着婓去看她所谓的“秘密房间”——那大概是她预留出来做花艺工作室或者私人休息的小空间。两人嘀嘀咕咕地走了进去，把我独自留在了外面的展示区。

我乐得清静，慢慢踱步，仔细欣赏着店内的每一个细节。不得不说，张和在空间利用上确实花足了心思。店面虽然不算特别宽敞，但通过镜面、镂空隔断以及垂直空间的利用，营造出了一种通透而丰富的层次感，丝毫没有局促之感。每一处角落都被精心布置，或是悬挂着干花装饰，或是摆放着与花艺相关的小摆件，处处透露着主人的用心与品味。

看了一会儿，烟瘾有些上来。我转身准备到店外抽根烟透透气。走出店门，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张和之前提到过的那家奶茶店。我想了想，穿过马路走了进去，点了两杯热饮。在等待制作的间隙，我走到店外一侧人少的地方，点燃了一支烟。

熟悉的辛辣感在肺里转了个圈，再缓缓吐出，仿佛也将胸中的郁结带出了一点。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但我心里却无法完全轻松。那些被音乐和花香暂时掩盖的问题，其实并未消失，只是被我搁置在了意识的某个角落。

被开除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季晨的背叛，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比起失去工作本身，那种被自己倾心培养、真心相待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感觉，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无力。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真诚待人，换来的就只能是算计和取代吗？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所谓的师徒情谊、同事之道，是否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一支烟的功夫，思绪纷乱如麻。直到奶茶店的员工拿着做好的两杯奶茶走出来，四处张望后对着我喊道：“哥，您的奶茶好了！刚才在店里喊您，看您在门口抽烟想事儿，没打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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