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的最后一滴酒液滑入喉咙,只留下被浸泡得微微发白的桂花沉在瓶底。我怔怔地望着空酒瓶,恍惚间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才猛地回过神——原来是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积了长长一截烟灰,险些烫到手指。
我机械地将烟头摁灭在已经堆了小半缸烟蒂的烟灰缸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酒精的后劲彻底上来了,头晕目眩,脚下的地板仿佛在微微晃动。我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向卧室,甚至顾不上洗漱,就这么和衣倒在了床上。被褥间还残留着昨夜的烟酒气,但我已无力顾及。
浓烈的倦意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我的意识很快就被拽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这一觉睡得极沉,没有梦境,没有辗转,只有一片虚无的空白,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海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烦扰。就连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也未能穿透这厚重的睡眠帷幕。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轻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豪豪,醒醒。
是婓的声音。我在潜意识里断定这又是一个慰藉人心的美梦。但此刻,我仍是不由自主地循着那声音的源头,在睡梦中伸出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我竟真的触碰到了一个温暖而真实的存在。没有犹豫,我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具身躯紧紧地揽入了怀中。一股清浅而熟悉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与我满身的烟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气息如此真实,怀抱的触感如此温暖,让我在迷蒙中生出一种近乎恐慌的依恋。
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像一个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生怕稍一松手,这片刻的温暖便会如幻影般消失不见。我甚至不敢睁眼确认,宁愿沉浸在这可能是梦境却无比真实的触感中。
我在这里。我听见她轻声说,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
怀抱是如此的充实与安稳,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我就这样拥着她,意识再次沉沦,坠入了更深、更安稳的睡眠之中,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这一次,连睡梦都变得温柔起来。
再一次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初夏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拦地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射在我的脸上,带来一片温暖而刺目的光晕。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眼睛,微微侧过头,试图适应这光亮。
就在这侧首之间,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婓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我身边,枕着我的手臂,呼吸均匀而绵长。晨光为她侧脸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她的颊边。她睡得正熟,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身上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淡蓝色睡衣,领口处还带着些许旅途的褶皱。
原来……不是梦。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心中冰封的堤坝。她就这么来了,在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跨越了物理的距离,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她随身的小包,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到来不是我的臆想。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熟悉的眉眼,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底。脑海中那些纷乱嘈杂的声音——被背叛的愤怒、对未来的迷茫、自我否定的痛苦——在这一刻,竟奇异地平息了下去,化作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连指尖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也不再隐隐作痛。
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什么都不想去规划。职场上的倾轧、银行卡里的余额、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所有这些沉重得足以压垮我的现实问题,此刻都被我强行隔绝在了心门之外。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安然入睡的人,只剩下枕边这清浅而令人安心的呼吸声。
我小心翼翼地,生怕惊醒她,将手臂又往里收了收,让她能枕得更舒服些。她似乎在睡梦中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往我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头一暖,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被这无意识的亲昵驱散了几分。
晨光在房间里缓缓移动,从床尾慢慢爬升至被褥,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个完整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为这个静谧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楼下依稀可闻早餐车的叫卖声,但这些尘世的声音非但没有打破这份宁静,反而像背景音一般,衬托得此刻的相拥愈发珍贵。
我回想起昨夜在阳台上的颓唐与绝望,那个被酒精和烟雾包裹、在黑暗中几乎要被自我怀疑吞噬的自己,与此刻被阳光和爱人包裹的感受,简直是两个极端的世界。我没有去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些疑问在巨大的心安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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