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10章 有些约定，永远值得被记得

筹备故事分享会的那周，旧城以西的旧木桌上总是铺满了我们的设计稿。陈老板给桌角那盏老台灯换了新灯泡，暖黄色的灯光洒在纸上时，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等妹妹高考结束就带她来苏州那张便签上。这张压在玻璃板下三年的便签，边缘已经被无数路过的人摸得起了毛边，但旁边用红笔画的小馄饨依然鲜亮，肉馅的圆点、馄饨皮的褶皱都清晰可见，像是把当年那份期待永远地定格在了纸上。

我们开始寻找这张便签的主人。李倩在便签旁贴了张浅黄色的纸，用钢笔工整地写着寻找这位惦记着妹妹的朋友。王杰觉得这样太正式，蹲在地上用马克笔画了个举着馄饨碗的小人，还在旁边添了行小字：你的妹妹在等着这碗苏州的味道呢。

既然便签上画的是馄饨，陈老板擦拭着咖啡杯，忽然抬头说，你们要不要去巷口的阿婆馄饨店问问？也许店主认识这个人。

周五清晨，巷子里的石板路还带着露水，我和王杰走进阿婆馄饨店。店里飘着温暖的面香，王阿婆正在灶台前忙碌，手里的勺子在大锅里轻轻搅动。王杰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里的便签照片，语气雀跃：阿婆，您见过写这个的人吗？我们想帮他们完成这个约定！

阿婆接过手机，眯起眼睛看了很久。突然，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停留在那张小馄饨的插图上。这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是陈阳的。

她放下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眼神飘向远处：那孩子以前常来，每次都点两碗荠菜馄饨。他说等妹妹高考完，要带她来苏州，先来吃我的馄饨......

阿婆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围裙带子：可是去年冬天，他来跟我告别，说妹妹在高考前生病去世了......临走前，他把妹妹的小醋瓶留给了我，说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抢醋吃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馄饨突然变得沉重。原来那张被我们小心翼翼寻找的便签，承载的不是一个等待实现的约定，而是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承诺。王杰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还说过，阿婆擦了擦眼角，等妹妹来了，要带她去拾光书店买书，那孩子最爱看书了......

我们沉默地走出馄饨店。清晨的阳光照在青石板上，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我们去书店看看吧。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就算......就算找不到人，至少能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故事。

推开拾光书店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员听说我们在找陈阳，轻轻叹了口气，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一本包着牛皮纸的《苏州风物志》：他上个月辞职回老家了，走之前留下这个，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把这个交出去。

我们翻开书，里面夹着的便签纸上，字迹颤抖：妹妹，哥哥没能带你看苏州的小桥，没能让你喝旧城以西的咖啡，但哥哥一直记得你的愿望。以后每次看到馄饨，就会想起你抢着加醋时的可爱模样；每次看到书店里的风景书，就会想起你说要把苏州的桥都画下来的梦想。

回到旧城以西时，李倩和婓正在准备分享会用的书签。听我们说完经过，婓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书签上的旧城以西四个字。李倩找了一块透明塑料膜，仔细地把陈阳的便签封好，重新放回原处。

她轻声说，“有些遗憾不需要特意解释。懂得的人，看到这行字，就能明白里面藏着多少来不及说的话”。

那天傍晚，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人在陈阳的便签前站了很久。他是陈阳的高中同学，在便签上写下：陈阳，你和妹妹的约定，我们都记得。

晚风带着巷口桂花树的香气吹进来，风铃作响。我看着墙上的便签，忽然明白了：人生本来就有很多完不成的事，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想念。这些遗憾，或许永远都无法弥补，但总会有人记得。

天色渐暗，李倩点了盏小灯放在便签旁边，温暖的光线刚好笼罩着两张便签。在这温柔的灯光里，我忽然懂得：有些遗憾，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们静静地待在时光里，不需要被解决，不需要被弥补，只需要被记得。

而旧城以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它用老台灯的暖光，用木桌的纹路，接住所有没说完的话，珍藏所有未完成的梦。在这里，每一个遗憾都被温柔以待，每一个未完的故事都找到了安身之处。或许这就是生活教给我们最重要的一课：不是所有遗憾都需要圆满，但所有真心付出过的感情，都值得被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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