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刚刚刺破废器冢上空的阴霾,一阵沉重且拖沓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宁静。
陆清醒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着。
废器冢的夜晚太冷,那种冷不是气温的低,而是无数废弃兵器散发出的寒煞之气侵入骨髓。他那间破旧的茅草屋根本挡不住这种侵蚀。
陆清掀开满是破洞的薄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掌心摊开,是一抹触目惊心的暗红血丝。
“咳咳……又严重了。”
少年看着掌心的血,那张枯瘦蜡黄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有一种早已习惯的麻木。
他今年十六岁,练气一层。
在这个年纪,那些内门的天之骄子们早已突破练气中期,甚至有人在冲击筑基。而他,因为五行杂灵根,且金属性灵根驳杂不纯,被视为废材中的废材,发配到了这折寿的废器冢当搬运工。
这里不仅灵气稀薄,而且充满火毒和煞气。常年待在这里,凡人活不过三年,低阶修士也会根基受损,终生无法寸进。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慢性处决。
“还活着就好……”
陆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抓起角落里那个缺了口的黑铁镐,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房门。
今天的任务是清理“丁区”的一批炼废的丹炉残渣。那是炼丹峰昨晚刚倒过来的,据说是因为某位长老炼制“爆炎丹”失败,整炉丹药炸成了剧毒的粉末。
即便隔着老远,陆清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而在距离陆清不到五十米的一处废弃鼎炉阴影中,一只两寸大小的暗金色瓢虫,正如幽灵般注视着他。
七星已经观察了这个少年整整半个时辰。
“呼吸急促,脚步虚浮,体内经脉淤塞严重,尤其是肺部,积攒了大量的金火煞毒。”七星冷静地分析着陆清的身体状况,“按照人类的标准,他最多还能活半年。”
如果是普通的杂役弟子,此刻早就应该绝望摆烂,混吃等死了。
但七星敏锐地发现,陆清不一样。
当陆清走到那堆还冒着热气的丹炉废渣前时,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草草了事。
他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管事弟子监工后,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破旧的兽皮手套戴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了那堆剧毒的废渣里。
他在找东西。
“他在找什么?”二牛的声音在七星脑海中响起,他在巢穴里感知到了大哥的视野,“那是毒渣啊,俺都不敢乱吃。”
“看下去。”七星道。
只见陆清忍着高温和毒气,在那堆废渣里翻找了许久。他的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脸色因为痛苦而变得惨白,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陆清猛地将手抽出来。
在他的掌心,躺着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呈现出淡紫色的晶体。
“紫火晶!”陆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这可是二阶灵材的残渣!如果在黑市上卖掉,至少能换两块下品灵石!或者……或者换一颗清心丹,压制我的火毒!”
少年的手在颤抖,他死死攥着那块紫火晶,仿佛攥着自己的命。
然而,就在这时。
“哟,陆废材,运气不错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上方的山坡上传来。
陆清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下意识地想要将手缩回袖子里,但一道劲风已经袭来。
“啪!”
一条闪烁着灵光的长鞭狠狠抽在他的手腕上。
“啊!”
陆清惨叫一声,手腕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那块好不容易找到的紫火晶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一只穿着精致云靴的脚边。
一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满脸横肉的青年慢悠悠地走下来,一脚踩在那块紫火晶上,用力碾了碾。
“王……王管事……”陆清捂着手腕,咬着牙低下了头,眼中满是屈辱。
来人是负责管理废器冢的外门弟子王刚,练气三层,平日里最喜欢欺压这些杂役,以此来找寻那可怜的优越感。
“私藏宗门财物,可是重罪。”王刚弯腰捡起那块紫火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贪婪地收进自己的储物袋,“这东西没收了。另外,今天的任务加倍,这堆废渣,天黑前如果不搬完,明天的灵食减半。”
说完,王刚冷笑一声,转身离去,连看都没再看陆清一眼。就像一个人踩死一只蚂蚁,根本不需要理由。
废器冢再次恢复了死寂。
陆清跪在地上,死死捂着流血的手腕。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恨。
“王刚……”
少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如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抬起头,那原本麻木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令人心悸的血丝和杀意。
他没有哭,也没有求饶。他只是默默地爬起来,用那只受伤流血的手,再次抓起了黑铁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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