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戌时。
蓟州锦衣卫驻所的地牢里,吴铭坐在草铺上,看着墙上的小窗透进来的一缕月光。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镣铐也换成了更轻便的,但他知道,自己依然是个囚犯。
只是这个囚犯,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白天孙传庭给他看的口供和名单,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心中最后的幻想。范永斗与清军的密约、新朝功臣榜上没有他的名字、还有那些他曾经敬仰的“清流”官员竟然也是夜蛟营的人……
他错了。错得离谱。
十年寒窗,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爱国。可他却走上了一条叛国通敌的路。更可悲的是,他以为自己是在“救世”,实际上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牢门开了。孙传庭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和一碟咸菜。
“吃饭。”他把食物放在吴铭面前。
吴铭看着粥,没有动。
“怕有毒?”孙传庭在他对面坐下,“本官要杀你,不用这么麻烦。”
“我不是怕毒。”吴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只是……不配吃这碗粥。”
孙传庭看着他:“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
吴铭点头,又摇头:“不只是错。是……罪。我犯的是叛国罪,诛九族的罪。”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晚了。”吴铭苦笑,“我已经帮他们送了很多信,做了很多事。那些人命,那些阴谋,都有我的份。”
孙传庭沉默片刻,道:“所以你想用死来赎罪?”
吴铭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死很容易。”孙传庭缓缓道,“活着才难。活着面对自己的罪,活着去弥补,活着去阻止更大的罪——这才是真正的赎罪。”
吴铭抬起头:“我还有机会吗?”
“有。”孙传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从白云观搜到的密信,上面提到了‘壬寅’。你知道‘壬寅’是谁吗?”
吴铭接过信,看了看,摇头:“夜蛟营的代号我只知道一部分。‘甲一’是王之心,‘癸亥’是范永斗,‘丙三’是陈永年,‘丁九’是云鹤道人……‘壬寅’这个代号,我第一次听说。”
“但信里说,南京方面由‘壬寅’负责。”孙传庭盯着他,“你在南京待过,镜山书院、徐博士、黄先生……这些人里,谁最可能是‘壬寅’?”
吴铭仔细回想。徐博士是国子监博士,黄先生是书院讲席,还有其他一些来往的人……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范先生来南京,我给他送信。在镜山书院的后山,我无意中听到他和一个人的对话。那个人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但声音很特别——有些尖细,不像正常男人的声音。”
“太监?”孙传庭心中一动。
“有可能。”吴铭道,“他们当时在说‘宫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腊月十五万无一失’。范先生对那人很恭敬,叫他……‘厂公’。”
厂公!这是对东厂提督太监的尊称!
孙传庭猛地站起。如果“壬寅”是东厂的人,那事情就严重了。东厂直接对皇帝负责,掌握着最机密的侦查和逮捕权。如果东厂也倒向了夜蛟营……
“那个人还说了什么?”他急问。
吴铭努力回忆:“他说……‘皇后那边已经埋好了钉子,只等时机’。还有,‘太子年幼,容易控制’。”
孙传庭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夜蛟营的目标不只是皇帝,还有皇后和太子!他们要的不仅是改朝换代,还要控制皇室血脉!
“还有吗?”
“其他的听不清了。”吴铭摇头,“但范先生最后说了一句:‘腊月十五,紫禁城见’。”
孙传庭在牢房里踱步。信息太多了,也太乱了。蓟州、天津卫、南京、北京、宫里、宫外……夜蛟营的网,比他想象的更大,更密。
“吴铭,”他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帮本官破获夜蛟营,戴罪立功。事成之后,本官可以奏请陛下,免你死罪。”
吴铭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该怎么做?”
“第一,画出你知道的所有夜蛟营据点、人员、联络方式。第二,告诉本官,范永斗可能藏在哪里。第三……”孙传庭顿了顿,“腊月十五之前,如果本官需要你出面指证,你要站出来。”
“指证谁?”
“所有你知道的人。”孙传庭一字一顿,“包括王之心,包括范永斗,包括那些朝中的官员。你敢吗?”
吴铭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将彻底背叛夜蛟营,也将成为无数人的死敌。但,这是他赎罪的唯一机会。
“我敢。”
孙传庭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点了点头:“好。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囚犯,是本官的线人。但你记住——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逃跑,本官会亲自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我明白。”
孙传庭叫来狱卒,给吴铭解开镣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带他来到驻所的书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写吧。”孙传庭道,“从你加入夜蛟营开始,所有你知道的事,所有人,所有地方,所有计划。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吴铭坐下,提起笔。他的手在抖,但眼神坚定。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这条路,至少是向着光明的。
窗外,月亮已经升得很高。
腊月初十,就要过去了。
距离腊月十五,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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