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清秋在荆州布下新鱼饵的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文渊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文渊阁,大衍王朝的皇家图书馆,也是帝国的核心机密档案库。这里存放着自开国以来的所有重要文书、地图、以及不对外公开的卷宗。高大的书架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巨人,投下的阴影里,似乎沉淀着数百年的秘密与尘埃。
平日里,这里戒备森严,除了皇帝和内阁首辅,等闲官员,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天,一个年轻人,却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
正是新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林远。
他手里,拿着一道让所有禁军和太监都噤若寒蝉的空白圣旨。这是女皇陛下离京前,亲手交给他,并赋予他“如朕亲临”的特权。
“林大人,您请。”看守文渊阁的老太监,声音干瘪地为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大门。
一股混杂着陈年纸墨、防蛀药草和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厚重得仿佛历史本身。林远深吸一口气,精神为之一振。
他没有丝毫耽搁,径直走进了最深处的“甲字库”。这里存放的,是历任宰相的所有批复和手谕原件。按照陛下的旨意,他要在这里,把前宰相林若甫,这个已经被赐死的“国贼”,从故纸堆里,重新挖出来。
这是一个听起来荒唐无比,却又让林远感到血液沸腾的任务。他知道,这是陛下对他的终极考验。办好了,他就是陛下真正的心腹,是那柄最锋利的刀。办不好,他和他刚刚有了一点起色的家族,都会瞬间化为飞灰。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林远就像是在文渊阁扎了根。他将林若甫为相十年,尤其是最后三年的所有文书,全部搬了出来,堆得像小山一样。他眼眶深陷,布满血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近乎疯魔的执拗。
人事任免、款项批复、工程立项、税赋豁免……他一张一张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一开始,毫无头绪。林若甫的政务处理,堪称完美,滴水不漏。所有的一切,都符合规章,有理有据,找不到任何破绽。林远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陛下的判断出了问题。
直到第十五天,夜深人静,烛火摇曳。林远累得眼花缭乱,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准备将一张关于“开通大运河至西南支流,以方便转运蜀锦”的工程批文归档时,他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蜀锦?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电光,在他几近干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地想起来,三天前,他似乎看到过另一份卷宗。
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疯狂地在身边堆积如山的卷宗里翻找起来。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在死寂的甲字库里显得格外刺耳。终于,他找到了!
——林若甫曾下令,豁免了“蜀中宋家商行”连续三年的商税,理由是宋家带头捐资,支持朝廷在西南修建驿站。
蜀中!宋家商行!蜀锦!
林远呼吸一窒,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扑向另一堆公文。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很快便翻出了一份不起眼的人事调动。
——林若甫曾将一名毫无背景的七品县令,破格提拔,调任为负责管理大运河沿岸治安的“河道总巡检”。
这三件事,单独看,都毫无问题。修运河,是为了发展经济。免商税,是为了鼓励民间资本。调官员,更是宰相的职权范围。
但当林远把这三份孤零零的卷宗,并排摆在烛光下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尾椎骨,野蛮地窜上了天灵盖!
他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墙边,扯下一张巨大的空白王朝地图,发疯似的铺在地上。
他拿起朱砂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他将这十几天里,所有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的事件,全都标记在了地图上。
一个不起眼的批复,一个红点。一次微小的人事调动,又一个红点。一笔看似寻常的款项豁免,再一个红点……
起初,这些红点零零散散,毫无关联。但当林远颤抖着,用朱砂笔将那个“蜀中宋家商行”与“大运河支流”,再与那个“河道总巡检”的辖区连接起来时,一条血红色的线,赫然出现在地图上!
这仿佛是一个开关!林远双目赤红,状若癫狂,他不断地在地图上添加新的红点,画出新的连接线。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放下了笔,踉跄着后退两步,直起身子。当他看清地图上的全貌时,他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以京城为中心,一条条由“工程”、“商行”、“官员”组成的血色红线,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向整个大衍王朝的版图!
这张网,阴险地绕开了所有的军事重镇和封疆大吏的管辖范围。它连接的,是那些最不起眼,却又最致命的地方!产粮大县的官仓、产铁重地的矿场、贩卖私盐的黑市、控制漕运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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