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大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触及陈医生毫无温度的眼神,又听到“不管吃喝”这个最直接的威胁。
想到离开集体后孤立无援的可怕下场,终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悻悻地低下头,缩着肩膀,不敢再闹。
另外几个人也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躲进了人群后面,再不敢吱声。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声掠过。阮夭夭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陈医生用如此重、如此不留情面的语气说话。
看来,这位以医者仁心和组织能力着称的医生,也深深明白,在末世维持一个群体的生存,有时需要的不仅仅是仁慈,更要有刮骨疗毒的决心和铁一般的规则。
夜色渐深,医院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车头警戒灯幽幽地亮着几盏,夜风穿过破损的楼体,发出细微的呜咽。
阮夭夭刚在指挥车里核对完次日离开前的最终清单,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以为白天那场闹剧带来的不快余波,已随着陈医生的严令和那群人的偃旗息鼓而彻底消散了。
接下来的重点是整合新成员,规划北行路线。
就在这时,车窗被轻轻叩响。刘根那张平日里敦厚、此刻却带着凝重和一丝冷意的脸出现在窗外。阮夭夭示意他进来。
“夭夭姐,有情况。” 刘根钻进车里,顺手带上门,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那大婶和她拉拢的另外三四个人,这两天……不太对劲。”
阮夭夭抬起眼,目光沉静:“说具体点。”
“他们明面上不敢再闹,但暗地里的小动作没停。” 刘根语速平稳,却透着职业性的敏锐,“我留意到,他们轮流换班,总是找各种借口在院子边缘、或者楼上对着车队这边的窗户后面晃悠,眼神老是往咱们车上瞟,尤其是您这辆头车,还有前面几辆改装最扎实的。不是那种好奇的看,是那种……带着掂量、琢磨的看。”
他顿了顿,继续道:“刚才晚饭后,他们以为没人注意,聚在住院部老楼那边一个废弃的楼梯间里开小会。我跟过去,在门外边听了个大概。”
刘根的声音又压低了些,一字一句复述着他听到的内容:“那大婶说的,‘既然那个姓阮的狠心不肯帮,咱们就自己帮自己!她那车队,好东西都在车上,特别是前头那几辆大的,我观察了,晚上人都回车上睡,白天训练或者帮忙,车上也总留人,还有巡逻的,硬抢不行。但车队太长,车子之间连着的!咱们想办法,半夜摸过去,把中间的连接给弄开,只要最前面那三四辆!特别是她那辆最大的房车,我看了,里面有亮光,有炉子,啥都有!开着车,带上车里的东西,够咱们找到家人,然后靠着车和东西,也能活得滋润!’”
刘根复述完,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载设备轻微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阮夭夭听完,脸上没什么剧烈的表情变化,只是原本略显疲惫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缓缓坐直了。
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勾起一个弧度,但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嘲弄和一丝了然。
“哦?”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观察得还挺仔细。连车队的连接方式、值守规律、哪辆车物资可能更丰富……都摸了一遍。”
她顿了顿,眼神投向窗外黑暗中那几个人可能藏匿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看来,陈医生那天的话,他们是半点没听进去。不仅没听进去,这心思……还活络得更歪了。”
她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群被恐惧和私心蒙蔽、试图用旧世界撒泼打滚方式获取同情的可怜人。
现在看来,可怜之人,未必没有可恨之处,甚至可能滋生愚蠢的贪婪和恶念。帮忙不成,便想着偷窃,还计划得挺“周密”——知道硬抢不行,就想着断开连接,窃取最精华的部分。
他们是不是还以为,只要偷到了车,就能像她一样在末世里驰骋无忧?简直天真得可笑,又贪婪得可悲。
“商量好了,就差一个下手的好时机,是吗?” 阮夭夭收回目光,看向刘根,眼神里那点最后的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味,“倒是省了我们猜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的工夫。”
刘根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鄙夷:“嗯,他们还在争论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有人说后半夜,有人说等车队准备离开、最忙乱的时候。看样子,还没最终定下,但贼心是肯定有了。”
“呵,这么辛苦地观察、谋划……我们若是不‘帮’他们一把,创造个好时机,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却让坐在对面的刘根瞬间领会了那平静语调下暗藏的锋芒。
第二天一早,阮夭夭便找到了正在安排当日训练任务的陈医生。
她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即将离开前的温和,提议道:“陈医生,我们在这儿也停留好几天了,承蒙大家配合,各项工作进展顺利。临走前,我想着不如办个简单的聚会,既是感谢,也是为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鼓鼓劲。就定在明天中午吧,地点就在十三楼食堂,邀请医院所有人员参加,我们车队成员也全体出席。宴席所有的食物酒水,由我们车队承担,也算是临走前请大家吃顿好的。”
陈医生乍听之下,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理解了这份“人情”。末世之中,这样规模的聚会堪称奢侈,无疑是阮夭夭表达善意和认可的一种隆重方式。
他立刻点头应下,脸上露出笑容:“这太好了!我代表大家谢谢阮基地长!我这就去通知和组织,一定让大家好好热闹一下,也好好谢谢您和车队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