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家人就全起来了。连腿脚还不算太利索的阿木,也拄着棍子站在了田边。今天,是收粟米的日子。
没有镰刀,用的是磨锋利的石片和那把珍贵的小手斧。林崇山弯下腰,粗糙的大手握住一把沉甸甸的穗子,石片贴着根部一割,金黄的穗子便落在了掌心。他动作很慢,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割下的第一把粟米,他没有放进身后的背篓,而是仔细地拢在手里,看了又看。
林坚、林朴、林实跟着下地,学着父亲的样子,小心翼翼。苏氏和赵氏在田边接应,把割下的穗子抱到平坦处晾晒。林晚和阿木则负责把散落的、不够饱满的穗子捡拾干净,颗粒归仓。
太阳升高了,晒得人脊背发烫。没人喊累,只有石片割断秸秆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压抑的咳嗽。林实最先耐不住性子,动作快了些,抖落了几粒谷子,被苏氏看见,低声斥了一句:“慢些!一粒粮食一滴汗,糟蹋不得!”
林实缩缩脖子,动作又轻柔下来。
那块地实在不大,不到半亩。可全家人硬是收到了日头偏西,才算是把每一穗能收的都收了下来。割下的穗子堆成一个小堆,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金光。
苏氏蹲在穗堆旁,开始用手搓揉脱粒。干燥的粟米从壳中迸出,落在垫着的兽皮上,发出细碎的、悦耳的沙沙声。她搓着搓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金黄的小米堆里。
“娘?”林晚赶紧过去。
“没事,没事……”苏氏用手背胡乱抹着脸,却越抹越湿,“娘就是……就是高兴。咱家……咱家又有自家的粮食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林崇山别过脸,喉结上下滚动。林坚低头看着自己磨出水泡的手掌,沉默不语。连最跳脱的林实,也抿紧了嘴唇。
是啊,自家的粮食。从云端跌落泥沼,从钟鸣鼎食到野菜果腹,他们几乎忘了“自家产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小堆粟米,不多,甚至撑不过半月,但它代表的意义,远远超过了果腹。它意味着在这片蛮荒之地,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挣来了第一份实实在在的“立足之基”。
林崇山走到窝棚旁那个用石头简单垒起的“祖先位”前——那里只象征性地放了一块写着模糊字迹的木牌。他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那第一把粟米穗子,恭敬地放了上去,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没有香烛,没有祭品,只有这份最原始、最朴素的收获。
夜晚,窝棚里的火塘烧得旺旺的。陶罐里,清水第一次被足量的、金灿灿的小米填满。苏氏亲手熬煮,勺子慢慢搅动,米香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属于“家”和“安定”的香气。
粥熬得浓浓的,稠稠的。每人分到了一碗,实实在在的一碗,不再是照得见人影的稀汤。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捧着陶碗,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然后喝下第一口。滚烫的,软糯的,带着谷物天然甜香的米粥滑入喉咙,温暖了肠胃,也熨帖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惶恐、艰辛和委屈。
林晚喝着粥,眼泪也啪嗒啪嗒掉进了碗里。前世她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后来拼命读书工作,吃惯了食堂外卖,从未觉得一碗白粥有什么特别。可此刻,这碗由全家人亲手耕种、收获、熬煮的粥,却让她品尝到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未曾有过的“归属”和“圆满”。
阿木也分到了一碗。他学着林家人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绿色的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他或许不明白这种深沉的情感,但他能感受到这份沉默中厚重的份量。
一碗粥喝完,林实咂咂嘴,眼巴巴地看着空罐子。林晚笑了,把自己碗底最后一点刮到他碗里:“二哥,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嗯!”林实重重点头,笑得有点傻气。
林崇山放下碗,看着围坐的家人,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日这粟米,是老天赏脸,更是咱们一家人同心协力挣来的。往后的日子还长,地要一锄头一锄头开,粮要一粒一粒攒。只要人心不散,手不停,咱们在这西南之地,未必不能挣出一个新家园!”
“对!”林坚第一个响应。
“爹说得是!”林朴和林实也用力点头。
苏氏和赵氏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希冀。
林晚看着家人脸上重新燃起的光彩,心里那点关于未来艰难险阻的忧虑,也被这股暖流冲淡了不少。是啊,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而且迈得稳稳当当。有了这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终有一天,这片河谷,会真的变成他们安稳的家。
屋外,秋风掠过山林,带来些许凉意。屋内,火光温暖,人心凝聚。那堆金黄的粟米安静地躺在角落的陶瓮里,像一粒埋入沃土的种子,悄然孕育着名为“希望”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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