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腿和兔皮带来的喜悦,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望安居”持续荡漾了好几天。
那条风干的鹿后腿,分量着实不轻,肉质紧密,带着山野特有的风味和烟熏盐渍的痕迹。苏氏处理得极其精细,她先用石斧小心地砍下几大块相对肥厚的部分,用干净的树叶包好,吊在窝棚内通风阴凉处,这是未来一段时间重要的肉食储备。剩下的部分,她割下一些带着筋膜的瘦肉和边角料,当天就混合着新采的蘑菇和野葱,炖了满满一大陶罐浓香扑鼻的肉汤。
那锅汤的味道,对于已经很久不知肉味、仅靠偶尔的小鱼和零星肉糜度日的林家人来说,简直是难以形容的珍馐。肉炖得酥烂,蘑菇吸饱了汤汁,野葱去腥提鲜,热乎乎地喝上一碗,感觉浑身的疲惫和寒气都被驱散了,连精神都振奋了许多。阿木也分到了一满碗,他喝得很慢,细细品味着,偶尔抬头看看围坐在火堆旁、脸上都带着满足红光的林家人,眼神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几张兔皮则成了苏氏和赵氏新的“心头好”。兔皮硝制得很好,毛色灰棕相间,柔软密实,手感温暖。在接连的秋雨和即将到来的冬季面前,保暖是头等大事。赵氏身体最弱,林崇山旧伤怕寒,林晚膝盖有伤也需要保护。苏氏和赵氏商量着,量体裁衣(其实也没衣服可裁,主要是估摸着大小),用骨针和麻线,开始尝试将兔皮缝制成简易的坎肩。
这活儿需要耐心和巧手。赵氏虽然体虚,但女红底子还在,她负责设计和指导。苏氏手劲足,负责主要的缝纫。两人就着火光,头碰头地忙碌着,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阿木有时会好奇地看着她们飞针走线,将原本零散的皮料慢慢拼接成有形状的衣物,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奇。在他族里,皮子的处理多半由专门的人进行,缝制也相对粗犷,很少见到如此细致耐心的手工。
林坚和林朴则开始着手处理鹿腿砍下后留下的大骨头。骨头可是好东西,砸碎了可以熬汤,骨髓营养丰富。林朴甚至还从阿木那里学到,某些大块的、形状合适的骨头,可以稍加打磨,做成骨针、骨锥或者小型的刮削工具,比石片更耐用精细。
林实呢,他的兴奋点有点不同。他围着那条鹿腿和被苏氏剔下来的一小堆鹿筋打转。“阿木阿木,”他比划着问,“这个筋,是不是特别韧?能不能用来做弓弦?或者……绑东西特别结实?”他心心念念想改进他的渔网和陷阱。
阿木看了看那些鹿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比划着告诉林实,新鲜的鹿筋需要经过特殊的晾晒和捶打处理才能变得坚韧有弹性,直接用来做弓弦不行,但处理好后,确实比麻绳和藤蔓更结实耐用,适合做陷阱的关键部件或者绑扎重要的东西。林实听得似懂非懂,但热情不减,立刻表示要学习怎么处理鹿筋。
鹿腿和兔皮,这些实实在在的馈赠,不仅仅丰富了林家的物资储备,提升了生活质量,更重要的是,它们像一种无声的语言,传递着来自阿木族人的善意和认可。这种认可,让林家人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扎根的底气,足了不少。
然而,林晚并没有被眼前的收获冲昏头脑。她清楚地记得,阿木族人离开前,那位头领除了道谢和放下礼物,还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动作:他指了指阿木,又指了指脚下的河谷,然后,对着林家人,比划了一个类似“来回走动”、“互相往来”的手势,最后点了点头。
这个手势,结合他们留下礼物而非强行带走阿木(他们完全有能力这么做)的举动,林晚解读出了几层含义:第一,他们认可阿木暂时留在这里,或许是让他继续养伤,或许是默许了他与林家交往;第二,他们不排斥与林家接触,甚至暗示了未来可以继续往来;第三,这是一种初步的、谨慎的结盟信号,意味着林家在这片河谷的存在,至少没有被阿木的族群视为威胁或入侵。
这无疑是一个比鹿腿和兔皮更重要的“馈赠”。
林晚将她的解读告诉了家人。林崇山沉吟良久,说道:“这是好事,也是警示。好事是,我们有了邻居,而且是能沟通、初步友善的邻居。警示是,我们行事需更加谨慎,不能越过界线,破坏这份难得的和睦。阿木,”他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少年,“是关键。”
阿木似乎听懂了“阿木”和“关键”这两个词,他抬起头,看向林崇山。林崇山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温和而郑重。
为了巩固这份刚刚建立的、脆弱而珍贵的联系,林家人也决定有所表示。回赠什么呢?他们现在一穷二白,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林晚烧制的陶器,以及林朴日益精进的陷阱技术,还有……就是他们对待阿木的真诚。
林晚和父亲、哥哥们商量后,决定采取一种渐进的方式。首先,是继续善待阿木,让他彻底康复,并尊重他的生活习惯和技能。其次,是在下一次阿木的族人可能到来时(他们猜测可能会有),准备一份力所能及的“回礼”——比如,烧制几个最结实、最好用的陶碗或陶罐;比如,将林实终于成功编出的一张勉强能用的、改良后的渔网(如果那时有成果);再比如,将苏氏和赵氏用兔皮边角料缝制的一些小物件,如护腕、小皮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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