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被积雪覆盖,崎岖难行。好在有熟悉地形的彝人向导和阿木带路,避开了一些危险的沟壑和雪窝。林朴警惕地跟在林晚身侧,手握刀柄,眼观六路。
走了大半天,穿过一片幽深的原始森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背风向阳的山坳里,密密麻麻坐落着几十栋竹木结构的吊脚楼,这就是吉克头人的寨子了。楼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树皮,此刻也积着雪,缕缕炊烟从楼间升起,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寨子外围有简易的木栅栏和了望台,上面有持弓的彝人守卫。看到阿木和向导,守卫立刻打开栅门。寨子里很安静,很少看到人走动,偶尔见到的一两个,也都面色惶惶,看到林晚这个陌生的汉人女子,更是投来好奇、警惕甚至排斥的目光。
阿木用土语跟守卫和遇到的族人低声解释着。林晚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审视和怀疑,但她尽量保持镇定,目光坦然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异族聚落。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寨子中央最大的一栋吊脚楼前。楼前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烟雾缭绕,一个脸上涂着彩色纹路、头戴羽毛冠饰的老妇人(应该是巫医)正围着火堆跳跃、吟唱,手里摇晃着铃铛和骨串。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燃烧的呛人味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吉克头人从楼里大步走出来,他看起来比上次交易时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看到阿木和林晚,尤其是看到林晚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期盼,更有深深的怀疑。他身后跟着几个神色凝重的彝人汉子。
阿木上前,恭敬地行礼,快速说明来意。吉克头人听完,目光锐利地盯向林晚,用生硬的汉话问:“你,能治‘打摆子’?”
林晚不卑不亢,微微躬身:“头人,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但我知道一个或许有效的法子,需要先看看病人,也需要找到对症的草药。”
“草药?我们寨子的‘玛姆’(巫医)用了所有她知道的神草和仪式!”吉克头人语气焦躁,“我的小诺苏(儿子)还是冷得像冰,热得像火!”
“头人,病症不同,草药用法也不同。让我看看,或许还有希望。”林晚坚持,语气平和但坚定。
吉克头人死死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做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对儿子的担忧压倒了对汉人、尤其是汉人女子的不信任。他一挥手:“带她上去!阿木,你跟着翻译!”
林晚让林朴在楼下等候,自己和阿木跟着吉克头人上了竹楼。
楼上光线昏暗,弥漫着病人特有的气味和浓重的药味。一个七八岁的彝人男孩裹着厚厚的兽皮,躺在一张竹榻上,脸色潮红,嘴唇干裂,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处于寒战期。旁边有个彝人妇女(应该是孩子母亲)正抹着眼泪。
林晚戴上口罩,示意阿木也让吉克头人和妇人戴上(解释是防止病气过给健康人)。她上前,仔细观察孩子的面色、眼睑(有些苍白,可能贫血)、触摸额头(滚烫)、询问发作规律和具体感受(通过阿木翻译)。
症状确认是典型的间日疟。她心中稍定,问:“头人,寨子里生病的人,是不是都住在靠近水塘或者低洼潮湿的地方?发病前,是不是被蚊虫叮咬过很多?”
吉克头人和阿木都愣了一下。阿木翻译过去,吉克头人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们寨子旁确实有个小水潭,夏天蚊子多。病人也大多是住在水潭附近的几户。
“这病,是通过蚊子叮咬传开的。治病的草药,需要新鲜的,最好是现在这个季节还能找到的。”林晚解释着最基本的病理(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我需要一种叫‘黄花蒿’的草,叶子细碎,有很浓的香气,开小黄花。寨子附近有吗?”
阿木立刻反应过来,比划着描述。吉克头人将信将疑,但还是立刻派了几个年轻人,跟着阿木的描述去找。
等待的时候,林晚也没闲着。她让妇人用温水给孩子擦拭身体降温,又让她煮一点淡淡的盐水,用小木勺一点点喂给孩子,防止脱水。这些简单但科学的护理方法,让吉克头人和妇人眼中的怀疑稍减。
大约一个时辰后,找草药的人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株已经枯萎、但依稀能看出形态、还残留着一点特殊气味的植物。正是黄花蒿!虽然干枯了,但西南山区冬季不算极寒,也许还有残株甚至根芽。
“就是它!”林晚仔细辨认后,肯定地说,“但用法很关键。不能煮!煮了就没用了。”她拿起一株,解释道,“要用新鲜的嫩叶或者嫩芽,捣烂,用干净的冷水浸泡,泡出青绿色的汁液,然后滤出汁水,直接喝下去。每次发作前服用,效果最好。干的药效差很多,但也可以试试冷水浸泡。”
不能煮?冷水泡?这完全颠覆了彝人(乃至汉人)对草药“煎煮服用”的认知。旁边的老巫医闻言,更是激动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看表情极其反对,认为这是亵渎神灵和祖先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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