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市的寒冬,如同被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仿佛凝固,吝啬地遮蔽着本就微弱的天光,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阴郁。文枢阁地下一层的古籍修复室内,恒温系统徒劳地对抗着从地底深处渗出的、源自更古老时空的阴冷。空气里,旧纸张的霉味、新墨的松烟香与烘干草药的苦涩气息交织,形成一种沉静而压抑的氛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令人心悸的宁静。长明灯的火焰在角落里倔强地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长、扭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李宁、季雅、温馨三人围坐在那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桌前,气氛却与往日不同。桌上摊开的,并非泛黄的史册或临摹的画卷,而是一卷刚刚从特制防潮盒中取出的、保存完好的汉代帛书残卷——《封侯玺书》。帛书质地脆弱,墨迹古朴,记载的是汉武帝元朔五年,卫青率大军出击匈奴,收复河套地区后,朝廷论功行赏的诏书片段。其中一段,详细描述了卫青麾下校尉李沮、李息等人因功受封的细节,字里行间透露着金戈铁马的豪情与帝王的恩威。
“卫青……西汉名将,汉武帝第二任皇后卫子夫的弟弟,汉武帝在位时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封长平侯。”季雅的指尖轻轻拂过帛书上“大将军”三个古朴的篆字,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文脉图》的最新扫描显示,雁门关外(今山西代县)的文脉节点近期出现异常高频的能量波动,源头直指‘大将军’虚影节点。波动的核心属性……是‘焚’与‘憾’的交织,伴有强烈的‘勇’与‘韧’之碎片逸散迹象,情况……极其危急。”
她调出悬浮在半空中的《文脉图》镜像,一个代表雁门关的金色光点正在剧烈闪烁,其周围延伸出的数条灰色丝线如同中毒的血管,其中一条最为粗壮,如同毒蛇般死死缠绕着代表“大将军”的次级节点。节点本身的光芒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忽明忽暗的赤红色,仿佛一颗即将被烈焰吞噬的星辰。“司命的‘焚’之力正在大规模渗透,且强度前所未有!他利用的,是卫青一生七战七捷,却始终谦逊低调,最终病逝于征途,未能善终的历史背景,以及他与外甥霍去病之间深厚的叔侄情谊和未能共同安享晚年的遗憾。他想把卫青塑造成一个因‘勇’而耗尽心力、因‘韧’而被命运反复磋磨的悲剧英雄,以此污染‘勇毅’与‘坚韧’的文脉碎片,让这份华夏文明的尚武精神蒙尘!”
季雅的声音在密闭的修复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三人心中不同的涟漪。她调出《文脉图》的全息投影,金色光点与灰色丝线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诡异的网,雁门关节点的位置正不断渗出赤红色的火焰状浊气,如同伤口在燃烧。“‘焚’之标记的能量轨迹……竟然指向了这里!”她指着图谱上一条若隐若现、如同火线般灼烧的灰色轨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司命这次的目标……是彻底焚毁卫青将军的‘勇毅’与‘坚韧’,将其转化为纯粹的毁灭性能量!”
温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闭上眼,将心神沉入“衡”字玉尺的青光之中。玉尺仿佛一面澄澈的古镜,映照出遥远雁门关上空的景象:凛冽的寒风卷起漫天风雪,巍峨的关隘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巨人。然而,在象征着卫青精神归宿的将军冢(虚影)上空,却盘旋着一团浓郁的黑红交织的浊气。那浊气并非纯粹的墨色或火焰,而是混杂着无数破碎的兵刃、断裂的箭矢、燃烧的旗帜、以及被浊气扭曲的、写满功绩的竹简。它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废料,在高温与黑暗中扭曲、变形。浊气中,隐约可见一个由这些残骸拼凑而成的巨大战马虚影,战马鬃毛如烈焰燃烧,四蹄踏着燃烧的星云,马背上骑乘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手持一柄由火焰与黑气凝结而成的、不断滴落熔岩的长槊,槊尖所指,正是将军冢虚影深处那团被浊气包裹的、微弱的金色光点——卫青的文脉碎片,仿佛要将那最后一点光明也彻底焚尽!
“是‘焚’与‘憾’的双重侵蚀!”温馨睁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与不忍,“司命在放大卫青将军北伐匈奴、深入漠北的惨烈,以及他晚年病痛缠身、壮志未酬的遗憾。他想把他的‘勇毅’扭曲成盲目冲锋的鲁莽,把他的‘坚韧’扭曲成固执己见的偏执,最终将他变成一个被战火和遗憾反复煎熬的失败者,一个被‘焚’之力彻底吞噬的可悲符号。”
李宁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怀中的“守”字铜印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那温度仿佛带着爷爷的期许,也带着他自己日益坚定的守护之心。“卫青的‘勇毅’,不是匹夫之勇的冲动,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担当,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赤诚!他的‘坚韧’,不是顽固不化的坚持,是屡败屡战的顽强,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智慧!这份勇气与智慧,是华夏文明开拓进取、抵御外侮的精神象征,绝不能让它被浊气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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