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初起,卷过墨香斋的飞檐翘角,将庭院浸入一片深邃的秋意里。老桂树虬劲的枝干在风中呜咽,最后几片枯黄的残叶在枝头瑟缩、挣扎,最终被掠过檐角的凛冽寒风无情卷落,打着旋儿,如疲倦的蝴蝶,飘向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最终委顿于苔藓的湿冷怀抱。池塘水面收敛了夏日的喧嚣,锦鲤们仿佛预知了寒冬的严酷,早已潜入幽暗的深水,只留下几圈缓缓扩散又归于平静的涟漪,证明它们曾悠然游弋的痕迹。远山被一层薄纱似的灰雾笼罩,轮廓模糊不清,宛如一张未曾展开的古老宣纸,只待蘸墨挥毫。唯有几株苍劲的松柏,在寒风中傲然挺立,针叶间凝结的白霜,在熹微的晨光下折射出点点清冷的微芒,如同不屈的眼眸,默默注视着这片天地。空气中,昔日氤氲的艾草茶清香,已被初冬日益浓重的冷冽彻底稀释、取代,唯有金铃涅盘后残留的律吕余韵,与法度玉璧散发的冰冷秩序感,仍在石桌上静静展开的《文脉图》丝绢间无声流转、交织,如同两位沉默的守护神,以无形的誓言扞卫着这片承载着华夏文明精粹的净土。
温馨独自立于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摊开的《食和谱》残卷与《塑圣心诀》竹简的边缘。前两章跌宕起伏的经历,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荡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她愈发深刻地体会到,华夏文脉的脉络远比想象中更为绵长、更为坚韧,其根系深植于历史的沃土,枝叶则伸展到文明的每一个角落。从孔子“仁者爱人”的博大“仁和”,到申不惠“法不阿贵”的严明“法衡”;从庞统“运筹帷幄”的奇绝“谋断”,到膳祖“治大国若烹小鲜”的圆融“食和”,再到杨惠之“塑圣”技艺中蕴含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匠心……华夏文明的火种,不仅闪耀在庙堂之高、激荡于江湖之远,更悄然流淌在寻常百姓的衣食住行、诗书画印的点滴日常之中,构成了一个生生不息、包罗万象的文化宇宙。此刻,一个全新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季雅姐,你说……‘勤学苦读’这种精神本身,算不算也是一种至关重要的文脉?”
季雅正用一方柔软的丝绒布,细致地擦拭着《文脉图》的丝绢边框,试图拂去连日奔波沾染的微尘。闻言,她擦拭的动作骤然一顿,指尖在光滑的丝绢上微微一顿。她抬起头,那双总是蕴含着智慧与沉静的眼眸中,瞬间浮起思索的清光,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漾开层层涟漪:“勤学苦读……馨儿,你这个方向,很有见地。华夏文明之所以能历经数千年风雨而弦歌不辍,薪火相传,靠的正是无数代人‘耕读传家’的朴素坚守与不懈实践。从‘韦编三绝’的孔子,到‘囊萤映雪’的车胤、孙康,再到‘悬梁刺股’的孙敬、苏秦……这些流传千古的故事,早已超越了个人寒窗苦读的层面,升华为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象征着知识传承的百折不挠之韧,象征着文明火种于逆境中不熄的顽强执念。”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分量,“若断文会真想从根基上动摇华夏文脉,那么,这种关乎文明延续根本、关乎民族精神内核的‘勤学传承’精神载体,必然是他们觊觎已久、急于摧毁的目标之一。”
“‘悬梁刺股’……” 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宁大步流星地踏入庭院,他腰间悬挂的“守文印”正散发着平稳而内敛的赤红色光芒,肩头上还沾着昨夜除魔时蹭上的几点不起眼的枯草碎屑,昭示着刚刚经历的激烈战斗。“孙敬?就是那个把头发拴在房梁上防止打瞌睡的东汉书生?断文会那帮丧心病狂的家伙,连这种‘苦哈哈’的励志故事都不肯放过?”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军刀“破妄”解下,利落地挂在廊柱的挂钩上,刀鞘与硬木碰撞,发出“哐”的一声清脆回响,惊得檐角一只正缩着脖子打盹的麻雀“扑棱棱”振翅飞走,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温馨与季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凝重。断文会的手段,果然是阴狠狡诈到了极点——他们不仅要摧毁宏大的思想体系、扭曲日常的烟火温情、污染审美的艺术之心,如今,竟将贪婪的黑手,肆无忌惮地伸向了这最质朴、最坚韧、也最贴近普罗大众的“勤学”之魂。这无疑是最釜底抽薪、也最能动摇文明根基的毒计。
“嗡——”
就在两人心头阴云密布之际,石桌上的《文脉图》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嗡鸣!这嗡鸣与以往遭遇危机时那种急促尖锐的警报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积蓄着巨大能量、亟待挣脱与唤醒的滞涩震颤。丝绢上,代表华夏文明源头的区域,一个原本黯淡的节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光芒中,一行行细密的小字注释如同被激活的符文,缓缓浮现:
文脉核心人物:孙敬(字文宝,东汉信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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