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问完那句话,屋里没人说话。
杰伊低头看着茶几,那朵掉落的纸花还躺在全家福旁边。他慢慢伸出手,把花瓣轻轻放回原位,动作很轻,像怕惊醒什么。
他抬起头,声音不高,但很清楚:“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以后。可我想先说说现在——我们是怎么变成一家人的。”
母亲抬了眼,没说话。父亲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搭在膝盖上,也没动。
“去年春天,社区组织了一个帮困难孩子的活动,我报了名。第一次见小悠,是在一个临时托管中心。他八岁,个子很小,一个人坐在角落画画。别的孩子打闹,他也不看。”
“那天他画了一艘船,船上写着‘想去没人骂我的地方’。我问他这船要去哪儿,他说不知道,只要没人吼他就行。”
诺雪轻轻接话:“我们看了那份档案。他爸妈离婚后都再婚了,新家庭都有自己的孩子。没人愿意接他回家。亲戚轮流照顾,但他总被说‘多余’。”
杰伊点头:“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我们商量了一个月。去上了儿童心理课,找了律师咨询监护权的事,也反复问自己,能不能对他负责一辈子。”
“后来我们提交申请,通过评估,成了他的监护人。法律上,他是我们的孩子。”
母亲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抬头。父亲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拼贴画,那是小悠和邻居孩子一起做的,歪歪扭扭贴着“最暖的拥抱”几个字。
诺雪继续说:“我不是他亲妈,但我陪他打完退烧针,整夜没合眼。他在学校发烧,老师打电话,是我去接的。我在家长会签他的名字,老师以为我是他亲妈。”
“他第一次包饺子,烫到手,哭着喊‘妈妈疼’。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认的不是性别,是陪伴。”
杰伊说:“你们说养老没人管。可你们见过他对我做什么吗?我加班回来晚,他把拖鞋摆好,桌上还有杯热茶。上周我感冒,他用零花钱买了药,放在门口,贴了张纸条:‘爸爸快点好起来’。”
“这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儿子。他不是来继承姓氏的,他是来爱我们的。”
母亲的手慢慢摸到水杯,杯子早就凉了。她没喝,只是握着。
父亲低声说:“你说这些……我们都听到了。”
母亲点点头,声音有点哑:“我们不是不信你们用心。只是……太怕你们以后吃苦。”
杰伊说:“我们也怕。但我们不怕孤单,我们怕的是不被理解。”
屋里又静下来。风从阳台门缝吹进来,卷起一小片彩纸,落在母亲腿上。
她低头看了很久,慢慢把它捏起来,夹进了随身带的记事本里。
杰伊看着她:“你们还记得我小时候吗?隔壁王奶奶摔了一跤,没人在家,是她邻居天天送饭,端水,陪她说说话。王奶奶临走前说,那个邻居比她亲儿子还亲。”
“血缘是出生就有的关系。但亲情,是日复一日做出来的。”
诺雪说:“我们每天一起吃饭,他写作业我坐旁边,我做饭他帮我择菜。他考了第一,第一个跑来抱我。他在学校被人夸,回家就说‘妈妈你看’。”
“他说我是妈妈,是因为我喂他吃饭,教他写字,陪他长大。不是因为我是男是女。”
父亲的手指动了动:“可将来……你们老了,他能替你们签字吗?能办手续吗?”
杰伊说:“能。我们办了监护公证,也做了长期委托协议。他成年后,我们会立正式文件。这不是没准备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你们没见过他守在我床边的样子。我那次急性肠胃炎住院,他坐小板凳守了一夜,护士来查房,他还小声说‘别吵我爸睡觉’。”
母亲的眼角有点红,但她没擦。
诺雪说:“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血脉延续。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时候,孩子不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他是来让这个家变得完整的。”
“我们没有生育能力,但我们有爱的能力。我们能给他家,他也给了我们家的意义。”
父亲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说他叫你妈妈……你是男人,你不觉得别扭吗?”
诺雪摇头:“我不觉得。他叫我妈妈,是因为我承担了妈妈做的事。我照顾他,保护他,为他操心。这就够了。”
“你们村里有女人嫁过来改姓,一辈子伺候公婆,最后连坟地都进不了族谱。可你们没人说她不是家人。因为她做了妻子该做的事。”
“我也一样。我做了妈妈该做的事。所以我就是妈妈。”
母亲低声道:“可你以后老了,谁给你养老?”
“杰伊给我养老。”诺雪看着丈夫,“就像他病了我照顾他一样。我们是夫妻,互相托付。小悠是我们的孩子,他会孝顺我们,也会尊重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们觉得只有生下来的孩子才可靠?可有多少亲生子女,长大后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又有多少养子,比亲儿子还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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