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内的临时宫室虽不及洛阳宫阙恢宏,却也依着旧制修葺得规整
——朱漆的廊柱立在青石台基上,檐下悬着半旧的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倒比董卓在时那满是戾气的长安宫多了几分安宁。
袁绍走到殿门前时,特意整了整衣袍,连腰间佩剑的穗子都理得服服帖帖,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殿内光线略暗,刘协正坐在案后翻看着几卷竹简,见他进来,连忙放下竹简起身。
袁绍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放得温和:“臣袁绍,参见陛下。”
他这一礼行得恳切,腰弯得低,连鬓角的发丝都垂到了地上。
刘协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自登基以来,董卓见他时要么斜着眼冷哼,要么干脆让他站着听训,哪受过这般礼遇?
他连忙伸手去扶:“袁将军快请起,不必多礼。”
袁绍顺势起身,抬眼时还带着几分恭敬:“谢陛下。”
“将军今日来,是有要事吧?”
刘协往案后坐了,指了指旁边的锦凳,“坐。”
袁绍谢了座,却没真坐实,只虚沾着凳边,这才开口:“臣今日来,是有要事启奏陛下。”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近日臣得了些消息,冀州牧韩馥似有不臣之心。”
“韩馥?”
刘协愣了愣,这名字他听过——董卓乱时,各州牧守中便有这么一号人,只是素来没什么动静,他倒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正是他。”
袁绍语气沉了几分,似是带着忧色,“臣麾下有两人,一个是冀州的荀湛,一个是镇守广平的鞠义,二人皆是忠君之人。前几日他们暗中派人来报,说韩馥在冀州治所邺城私造宫殿,规格竟仿着洛阳宫来;
更甚者,他还让绣娘偷偷绘制龙袍图样,藏在府中——这等行径,分明是觊觎陛下的位置,心怀反意啊!”
这话半真半假,私造宫殿是袁绍编的,绘制龙袍更是无稽之谈,但他说得恳切,眼神里的“愤慨”倒像真的一般。
刘协本就刚从董卓的虎窝里逃出来,最恨的就是这种僭越的臣子。
一听韩馥竟敢私造宫殿、绘制龙袍,顿时气得脸都白了,“啪”地一拍案几,竹简都震得滑落在地:“大胆韩馥!朕刚离了董卓那恶虎,竟又冒出这么个乱臣贼子!”
他年纪虽轻,此刻却也带着几分天子的怒意,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凭什么?不过是个州牧,也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难道真当朕是好欺负的?”
袁绍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没接话——他知道,此刻该让天子把火气发泄出来。
刘协骂了好一阵子,从韩馥的祖宗八代数落到他的僭越行径,直到嗓子都有些哑了,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他看向袁绍,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怒火:“袁将军,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这么胡闹下去!”
“陛下息怒。”
袁绍这才开口,声音依旧恭谨,“韩馥有反意,已是板上钉钉。只是他据守冀州,手握兵马,若贸然出兵,恐师出无名,反倒让天下人误会陛下。臣今日来,是想请一道圣旨——”
他抬眼看向刘协,目光诚恳:“请陛下封臣为冀州牧,许臣出兵讨伐韩馥。届时臣便以‘奉诏讨贼’为名进军,既不会落人口实,也能早日除了这乱臣贼子,以儆效尤。”
“准!”
刘协想都没想就应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韩馥私造龙袍的“罪证”,只觉得袁绍说得再对不过。
“朕这就拟旨!封你为冀州牧,全权负责讨伐韩馥之事!你给朕把他的头砍下来,带回南皮来见朕!看往后还有谁敢这般放肆!”
说着,他抓起案上的笔,就要亲自写旨。
旁边的内侍连忙上前,铺好帛书,研好墨。
刘协一笔一划地写着,虽字迹尚显稚嫩,却透着一股决绝——他是真恨极了这些目无天子的臣子,也真信了袁绍是来帮他“清君侧”的。
不多时,圣旨写好。
刘协吹干墨迹,亲手递到袁绍手里:“将军拿着这道旨,尽管去办!宫里的事有朕盯着,你只管安心讨贼!”
“臣遵旨!”
袁绍双手接过圣旨,帛书入手温热,上面的朱红玺印格外醒目。
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比来时更显恭敬:“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必斩韩馥首级,献于陛下殿前!”
“好!”
刘协满意地点头,看着袁绍的眼神里满是信赖。
袁绍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捧着圣旨,缓缓退出了大殿。
刚走出宫室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袁绍紧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帛书在风里轻轻晃着,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封袁绍为冀州牧,着其即刻出兵讨伐逆贼韩馥,便宜行事”。
“哈哈!”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眼里的恭敬早换成了得意。
有了这道圣旨,他取冀州便成了“奉天子之命”,韩馥若敢反抗,便是“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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