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的篝火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我们这些幸存者的呼吸。
我靠在中军大帐的立柱上,看着军医给赵云包扎左臂的箭伤。
他的白袍上沾满了尘土与暗红的血渍,那支从邙山带回的龙胆枪斜倚在帐角,枪尖还凝着未干的血痂。
黄忠坐在对面的草席上,正用布巾擦拭铁胎弓的弓弦,他的右手虎口崩裂了,渗出血珠染红了布巾,却依旧擦拭得一丝不苟。
“子龙、汉升,这次邙山辛苦你们了。”
曹操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刚在案前写下捷报,右手的笔还没放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案几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是军医特意为他熬的活血药,可他一口未动。
赵云放下捋起的衣袖,拱手道:“主公谬赞,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只是未能擒获董卓大将,实乃憾事。”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疲惫,仿佛刚从邙山奔袭百里的不是他。
黄忠将弓身靠在肩头,沉声道:“董卓麾下西凉军虽乱,却也悍勇。若不是子龙将军枪挑了八个校尉,我军未必能顺利脱身。”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落在曹洪空荡荡的右臂袖管上时,微微顿了顿——曹洪的肩胛骨碎得厉害,军医说至少要养三个月才能抬臂。
帐帘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贾诩走了进来。他的灰袍下摆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各营巡查回来。
“主公,各营伤亡统计好了。”
他将一卷竹简放在案上,声音平淡无波,“此战我军折损三千二百余人,重伤五百余,可再战者不足五千。”
曹操拿起竹简的手顿了顿,指尖在“三千二百余”几个字上摩挲着。
良久才低声道:“都厚葬了吧。家属的抚恤,按最高规格发。”
“喏。”
贾诩应道,目光转向我,“少羽的伤如何了?”
我动了动左腿,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吕布的戟风扫到的,皮肉翻卷着露出白骨,军医说万幸没伤着筋骨。“死不了。”
我笑了笑,“就是暂时不能骑马了。”
于禁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少羽,该换药了。”
他的左臂用夹板固定着,只能用右手笨拙地解开我膝盖上的绷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帐外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郭嘉和荀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郭嘉的咳嗽比往日更重了,用绢帕捂嘴时,帕子上染开点点猩红。
荀彧则是一脸凝重,手里攥着几份竹简,眉头紧锁。
“奉孝,文若,你们来了。”
曹操将案上的汤药推到郭嘉面前,“先把药喝了。”
郭嘉摆了摆手,把绢帕揣回袖中:“主公,当务之急不是养病。”
他走到帐中央的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洛阳的位置,“荥阳虽胜,却未能伤及董卓根本。如今董卓已退至长安,留李傕郭汜守函谷关,我军当趁势占据洛阳,扼住关中咽喉。”
荀彧立刻道:“奉孝所言极是。但洛阳经董卓焚烧,已成废墟。我军若要驻守,需先运粮赈灾,收拢流民。否则空占一座空城,无益于霸业。”
他展开手中的竹简,“这是各州郡的粮草统计,兖州、豫州尚可调度,只是需得主公亲自去一趟陈留,说服当地士族捐粮。”
曹操盯着舆图上蜿蜒的黄河水道,指尖在荥阳与洛阳之间划了道弧线:“洛阳是天下之中,不能丢。但联军……”
他话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
“袁绍那厮凭什么独占洛阳粮仓!”
是夏侯惇的怒吼,震得帐帘都在发抖,“我军在荥阳死战,他倒好,坐拥大军却按兵不动,现在倒想摘桃子?”
“元让稍安勿躁!”
荀彧起身要出去劝解,却被曹操按住了。
“让他吵。”
曹操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这联盟,本就长不了。”
果然如曹操所料,接下来的十几天,联军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河内王匡派人去袁绍营中借粮,被袁绍的外甥高干乱棍打出,王匡怒而率部离去。
接着是刘岱与公孙瓒因为争夺洛阳废墟里的铜器起了冲突,双方在北邙山下差点刀兵相向。
我拄着木杖去各营走动时,总能看见各诸侯的士兵在营门口互相瞪眼。
西凉军撤退时烧了洛阳的粮仓,现在各营都快断粮了,昨日甚至有士兵在营外抢劫流民,被于禁撞见,当场斩了三个才镇住场面。
这日午后,我正在帐中看军医给典韦换药——他后背被划了道尺长的伤口,皮肉外翻着像条红蛇。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太史慈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封箭书,脸色铁青:“主公,袁绍的人杀了张杨的粮官!”
曹操正在给曹洪削苹果,闻言手一抖,刀刃在指腹上划开道血口。“为何?”
“张杨派人去河内运粮,袁绍说河内是他的地盘,扣了粮车不说,还把粮官斩了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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