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寿春的风里还带着料峭寒意,却被城南那座新筑的皇宫染上了几分灼人的暖意。袁术站在宫门外的白玉阶下,望着朱红宫墙上鎏金的“受命宫”三个大字,指节微微发颤——从他派人拆了庐江、九江两郡的宗庙,取其梁柱砖瓦开始营造这座宫殿,到今日晨光刺破云层,整整三十日,他等了一个月,等得几乎要将案头那枚传国玉玺摩挲出包浆。
身后的甲士肃立如松,甲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压不住空气中浮动的喜庆。朱儁昨日派人送来的贺礼就堆在宫门前,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马鬃被梳得油亮,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袁术抬手理了理衮服的衣襟,那衮服上绣着十二章纹,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针都是苏杭最好的绣娘赶制的,金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上第一级石阶,青石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映出他略显发福的身影,却也映出他眼底翻涌的狂喜。
“陛下,请登阶!”司仪官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颤音,在宫门前回荡。袁术没有回头,只是脚步迈得更稳了些。他想起一个月前,阎象捧着奏疏跪在他面前,花白的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枯草:“主公,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那时他气得将案上的玉盏摔得粉碎,阎象伏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却仍不肯改口。可如今,阎象已经被他打发去了舒县督粮,再也没人敢在他耳边说那些丧气话。
石阶一共九十九级,袁术一步一步往上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他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袁逢在洛阳的太学里读书,那时袁绍总穿着光鲜的锦衣,身边围着一群世家子弟,而他只能跟在后面,听他们谈论经学大义。后来董卓乱政,袁绍逃去渤海,他则据守南阳,靠着袁家“四世三公”的名头招揽兵马,如今袁绍还在与公孙瓒鏖战,他却要先一步登上帝位,成为天下之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顺着石阶飘上去,惊飞了檐角的几只麻雀。
终于到了宫门前,两扇朱红大门缓缓推开,露出里面宽阔的大殿。殿顶的藻井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正中那把龙椅端端正正地摆在高台上,椅背上雕刻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龙首对着殿门,一双龙眼用夜明珠镶嵌而成,在晨光里闪着明晃晃的光,像在凝视着他这个即将登临的新主。袁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迈过门槛,殿内的文武百官立刻齐齐跪下,山呼“万岁”,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目光扫过人群,杨弘、张勋、桥蕤、李丰……都是他麾下的心腹。杨弘穿着崭新的朝服,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满脸堆笑地望着他;张勋甲胄未卸,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脸上带着征战后的疲惫,却难掩兴奋;桥蕤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那是他亲自拟定的文稿,昨夜改了三遍,直到鸡叫三遍才定稿。没有阎象的身影,没有反对的声音,只有一片阿谀奉承,一片山呼万岁,袁术的心情大好,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众卿平身。”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百官起身,垂手侍立,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像在仰望一轮新生的太阳。袁术整理了一下衮服,迈开步子,朝着那把龙椅走去。高台有三级,他踏上第一级时,想起去年得到传国玉玺的情景——孙坚死后,其子孙策用玉玺向他借兵,他捧着那方四寸见方的玉玺,指尖触到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时,浑身都在发抖。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登上这个位置,这是天命,是袁家的荣耀。
踏上第二级时,他瞥见李丰正偷偷用袖子擦汗,想来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心里越发得意,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等他坐稳了皇位,封他们为公侯,赏他们良田美宅,他们自然会对他忠心耿耿。他又想起袁绍,若是袁绍知道他登基的消息,不知会是何等嘴脸?怕是要气得吐血吧?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终于踏上第三级,站在了龙椅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椅背上的金龙,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觉得浑身燥热。他缓缓转身,在百官的注视下,缓缓坐了下去。龙椅很宽,却恰好能容纳他的身躯,椅垫铺着厚厚的狐裘,温暖而舒适。他微微抬头,望着殿外的晨光,觉得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脚下。
“陛下登基,乃天下之幸,苍生之福!”杨弘率先开口,声音洪亮,“请陛下颁下圣旨,册封百官,以安民心,以定天下!”
袁术颔首,目光落在桥蕤手中的圣旨上:“杨弘,朕命你,宣读圣旨。”
“臣遵旨!”杨弘上前一步,从桥蕤手中接过圣旨,展开明黄色的卷轴,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景命,绍继大统,今登九五之尊,当酬功报德,册封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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