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秋意比幽州来得更烈些,风卷着道旁枯槁的茅草,在黄土路上滚出一道道流动的黄痕。
公孙续勒住胯下的“照夜玉狮子”,这匹从西域进贡来的宝马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心绪,不安地刨了刨蹄子,喷着白气。
身后,一万五千步卒列成三列长阵,甲叶碰撞的脆响顺着风传过来,像是一串被拉长的铜铃。
更让他心头发烫的是侧翼那片“雪海”——两千名白马义从身着银甲,胯下清一色的纯白战马,手中丈八长枪斜指天穹,枪尖在日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公孙续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
剑鞘上的饕餮纹硌得掌心发疼,心里却像揣了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这是父亲公孙瓒第一次将白马义从交给他指挥。
整个幽州都知道,白马义从是公孙瓒的命根子,五千铁骑纵横北疆,打得匈奴人望风而逃,连“闻白马而避之”的童谣都传遍了草原。
如今父亲一下拨了两千给自-己,这份信任,比任何赏赐都让他热血沸腾。
“一定要打场漂亮仗,让父亲看看,我公孙续不是只会在书斋里读兵法的孺子。”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少主,前方便是巨鹿地界了,袁绍的人恐怕就藏在附近。”
严纲拍马凑到近前,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这位跟着公孙瓒打了十年仗的老将,声音里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此次袁绍派来的四人,个个都不是善茬。颜良、文丑是出了名的悍将。
去年那一战,文丑单骑冲阵,连挑咱们三员偏将,若不是白马义从及时回援,怕是要被他冲垮中军。”
田恺也策马跟上,他手中的马鞭轻轻敲击着马鞍。
目光扫过前方连绵的矮丘,语气比严纲更添几分审慎:“严将军说得在理。颜良使一把九环大刀,力能扛鼎,当年在黎阳,他一人斩杀黑山军校尉二十余骑,连马都没下;
文丑的长枪更是刁钻,专挑甲胄缝隙扎,咱们不少兄弟都折在他手里。”
“更棘手的是张合和鞠义。”
田恺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张合原是韩馥麾下的校尉,最善排兵布阵,那年咱们攻邺城,就是他在城外布了个‘长蛇阵’,硬生生把咱们挡了三天;
鞠义更不用提,他手下的先登死士,全是能开硬弓的精锐,去年那一战,咱们白马义从折损近千,就是拜他所赐——那些死士专射战马眼睛,骑兵没了马,跟废人没两样。”
严纲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四人各有各的本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张合鞠义智计过人;
若真正面撞上,咱们就算多出几千人,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依我看,真要交手,只能用步卒结阵牵制,再以‘人堆’的法子耗他们锐气,等他们累了,咱们再让白马义从冲阵,或许还有胜算。”
公孙续默默点头,他知道严纲和田恺说的是实话。
父亲常告诫他,打仗不能只靠血气之勇,要懂得审时度势。
可看着身边的白马义从,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底气
——这可是纵横北疆的铁骑,难道还怕了袁绍的几员将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斥候浑身是土,甲胄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连人带马几乎是滚到公孙续马前。
他挣扎着从马背上跌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少、少主!前军……前军败了!王门将军和范方将军,在前面三十里的青石桥,被袁绍军埋伏了!”
“什么?!”
三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公孙续脸色骤变,方才心头的那点雀跃瞬间被惊涛拍散。
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详细说!怎么会被埋伏?对方来了多少人?王门和范方现在怎么样了?”
严纲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掌按在斥候肩上:“别急,慢慢说,青石桥地势狭窄,王门怎么会把兵带进去?”
斥候喘了几口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王、王将军带着五千先头部队,今早过青石桥时,桥对面突然杀出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个红脸大汉,手持大刀,一上来就砍断了咱们的军旗。
紧接着,桥两侧的山坡上射出箭雨,鞠义的先登死士藏在树林里,咱们的步卒根本冲不上去……
范将军想带兵突围,结果被张合的人拦住,现在、现在二位将军被困在桥中间,粮草和水源都被断了!”
“鞠义?张合?”
田恺眉头紧锁,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击,“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难道袁绍把四员大将都派来了?”
公孙续没心思琢磨这些,他松开斥候,转身看向严纲和田恺,语气急促:“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去救援!王门和范方是父亲麾下的老将,若是折在这儿,咱们没法向父亲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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