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的尘土被午后的风卷着,掠过道旁的枯树,却卷不散那片压境而来的仪仗
——袁绍亲率的护驾队伍已至,玄色的旌旗在风中舒展,旗上“袁”字与代表天子的“汉”字旗并排飘扬,远远望去,竟分不清是谁的威仪更盛。
许攸、郭图早带着颜良、文丑、张合、高览、鞠义、蒋奇六人候在道旁。
六人皆披重甲,甲片上的纹路被日光镀得发亮,腰间佩剑的穗子垂落,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见队伍渐近,许攸悄悄碰了碰郭图的胳膊,又用目光扫过身后六将。
六人心领神会。
待队伍停稳,袁绍一身紫袍立于天子车驾之侧时,颜良率先跨步向前,对着那辆裹着明黄色帷幔的马车躬身便拜:“末将颜良,参见陛下!”
文丑、张合、高览、鞠义、蒋奇紧随其后,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异口同声:“臣等参见陛下!”
车驾的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一张苍白却清秀的脸。
正是天子刘协。
他今年不过十五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谨慎。
此刻见六位披甲的武将齐齐拜倒,声音震得地面都似有回响,他微微一怔,握着帷幔的手紧了紧。
自迁都长安,再到颠沛流离,他见惯了董卓的跋扈,也看够了李傕、郭汜的蛮横,何曾受过这般郑重的跪拜?
便是那些所谓的“忠臣”,见了他也多是敷衍,哪有这般俯首帖耳的模样。
“众……众卿平身。”
刘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惶恐,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暖意。
六人谢恩起身,许攸、郭图这才上前,对着车驾躬身:“臣许攸(郭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待君臣礼毕,许攸又转向袁绍,与郭图一同拱手:“属下参见主公。”
颜良六人也跟着转向袁绍,齐声:“末将参见主公!”
袁绍站在车驾旁,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先拜天子再拜自己,嘴角噙着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要的便是这份“尊王”的姿态——有天子在侧,他做什么都名正言顺,而这些武将的举动,恰好给足了天子面子,也衬得他治下严明。
“诸位辛苦。”
袁绍抬手虚扶,声音沉稳,“一路劳顿,先随……随陛下入城。”
话音刚落,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主公,臣有要事禀报!”
众人回头,见荀湛快步从后方赶来,他手里捧着个黑色的木盒,盒口用红布盖着,步子急切却不失章法。
待走到近前,他先对着车驾行了礼,再转向袁绍,双手将木盒奉上:“主公,臣已处置完韩馥之事。”
袁绍眉梢微挑:“哦?打开看看。”
荀湛应声,抬手掀开红布,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须发凌乱,正是韩馥。
刘协在车驾里瞥见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却听见荀湛朗声道:“陛下,主公,韩馥先前拥兵自重,抗拒王师,本是死罪。
如今得知圣驾亲至,讨伐叛逆,他自知罪孽深重,已伏剑自尽,以死谢罪!这便是他的首级,特来献上。”
这话半真半假,却挑不出错处。
刘协愣了愣,看向袁绍,见袁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那点惊惧渐渐散了。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韩馥是冀州旧主,先前与袁绍对峙,算是“叛逆”。
如今袁绍兵不血刃便让韩馥“自尽谢罪”,岂不是为他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袁公辛苦了。”
刘协的声音亮了些,带着真切的赞赏,“朕流离在外,多亏袁公护持,又为朕平定叛逆,真是社稷之幸。”
袁绍连忙躬身,姿态谦卑:“陛下言重了。讨伐逆贼,护佑圣驾,本就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他顿了顿,又道,“韩馥虽死,但其旧部已尽数归降,邺城内外安稳,陛下可放心入城。”
刘协听得心头发热,连连点头:“好,好!有袁公在,朕安心。”
自登基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尊重”——袁绍不仅把他护得妥帖,还事事以他的名义行事,甚至连处置逆贼都要说是“为陛下平叛”。
这般“忠心”,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袁绍见天子动容,心里越发满意。
他示意荀湛将木盒收起来,又对刘协道:“陛下,邺城简陋,臣已命人打扫了旧州牧府,先为陛下行宫。待日后,臣再为陛下建造新宫,以彰圣德。”
“有劳袁公费心了。”刘协连忙道。
袁绍不再多言,侧身引着车驾:“陛下,请入城。”
刘协的车驾缓缓动起来,袁绍与许攸、郭图陪在两侧,颜良六人率亲兵护在前后,荀湛捧着木盒跟在队尾。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邺城城门走去,道旁的百姓被亲兵拦在远处,远远望着那明黄色的车驾,议论声嗡嗡响起,却都带着敬畏——多少年了,邺城从未有过天子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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