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天,与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回家的第一天,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力气,软绵绵地陷在熟悉的沙发里,可灵魂却像一只被点燃的烟花,咻咻地往上窜,在胸腔里噼啪作响。累,是真的累;但开心,也是真的开心!那种见到了家人,被熟悉的笑声和问候包围的暖意,足以融化所有舟车劳顿的冰壳。
这两天的日程表,被“沈晚星”(这个名字真好听,像落满了星星的深海)的聚会塞得满满当当。见了以前的同事,听他们讲江湖上的新传说;见了我的“香香公主”,她还是那么精致优雅;见了我的“美美”,这个永远把我放在心尖上的闺蜜;还见了我那眨眼就蹿高了一大截的大侄子……见了很多很多关心沈晚星的人,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被猛地投入温泉,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爱的水分。
可小说创作这事儿,却像遭遇了滑铁卢。回家路上风沙大,加上晚星这不争气的鼻炎,脑袋像是被灌了浆糊,沉甸甸的,没有一丝灵感的光亮。更别提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嗡嗡叫的蚊子,不断干扰着她试图安静的思绪——今天垃圾道堵了,明天物业又有点事儿……它们琐碎,却拥有强大的力量,把我从“16岁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那条被风吹过的街道”以及“那个有点不太正常的自己”的回忆里,硬生生拽回现实。
晚上快7点,晚星像个寻求放风机会的小学生,蹭到爱人身边,用最乖巧的语气说:“我能不能出去跟美美拿一下孩子的跳绳?我顺便……溜达一下,透透气。”
果然,安全警报立刻在他脑中拉响。“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他眉头微蹙,“万一有喝多的,或者车来车往的……”
“哎呀,不怕不怕!”我赶紧摆手,祭出终极理由,“我今天的小说还没更新呢,一点灵感都没有,脑子要炸了!你就理解我一下,让我出去换换脑子嘛!”
“不行,”他态度坚决,“这样,明天我去拿还不行嘛?我?? ?? ?????正好没事。”
“不用不用!”我几乎是跳起来的,“我就想自己走走!”
话音未落,晚星已经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冲进了卧室。三下五除二,套上一件黑色羽绒服,扯上一条黑色打底裤,蹬上一双黑靴子——很好,整体一身黑,完美融入夜色,像个心怀宇宙却无处安放的暗夜精灵。脸?自然是没化妆的,精神也不太好,一整天都恹恹的,只匆匆洗了把脸。(括号,郑重声明:本人乃“差生文具多”的典型代表,化妆技术战五渣,但化妆品却应有尽有,而且永远在丢三落四。创作时拿了本子忘了笔,化妆时拿了粉扑找不到粉底液,此事开封的晴晴化妆师可以为我作证!)
抓起手机,晚星“噔噔噔”地下了楼,一边给美美发语音:“等我15分钟!我15分钟就能走到你家!辛苦把跳绳放到北门哦!”
然后,晚星便一头扎进了冬夜微凉的空气里。脚步是轻快的,心也像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她开始在脑海里翻江倒海:今天该写到哪里了?高中那些事,好多都已经模糊,像褪了色的旧照片。我该拾起生命中哪些最美的碎片呢?应该写谁呢?
正当我一边踩着路灯下自己拉得长长的影子,一边沉浸式碎碎念时,手机“叮咚”一声,是我的嘉逸????? 。
她发来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我不开心。”
晚星※:“啊?为啥?”
嘉逸:“就是有点不开心,感觉事事不顺。”
晚星立刻切换到“人生导师”模式(尽管自己的日子也过得稀里糊涂):“宝,不要冲动做决定!现在在水逆!任何重大决定,请一定等到11月20号以后!”
嘉逸:“为什么是11月20号?”
晚星:“水星逆行结束呀!”
嘉逸是一个很容易内耗的女生。其实,谁不内耗呢?很多男生也一样,只不过表达方式和立场不同罢了。
嘉逸回:“我觉得你也挺内耗的呀。”
晚星坦然承认:“我当然内耗!但我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就精神多了呀!”
嘉逸发来一串问号:“???为啥?”
晚星忍不住笑了:“因为你得‘以身入局’啊!你不‘回应’,总想着只做自己就行了,那怎么行?”
嘉逸反问:“那为什么你可以那么洒脱?”
晚星老气横秋地回:“唉,我毕竟比你有经验,我走过的路多啊。我是真‘走’啊,纯靠走!我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会!这个王姐可以给我作证!”(是的,在所有的出行方式中,我堪称“交通工具杀手”,啥也不会。对此,李逸乘和12班的那位“双姐”都曾盖章认证:“对呀,你什么工具都不会。”“你可以不用会呀,我会骑自行车,我会开车,飞机驾照也考了。你没有开车的命,你只有坐车的福。”)
这句话,晚星一直记到现在。
因为,这句话,是12班的那个少年,在很久以前,用一种无比天真又认真的语气对晚星说的。
那时,他们一起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更像是懵懂青春里,一场关于未来的预演。他有些忐忑地问我:“我现在可能给不了你更多,但是……你爸爸的要求是什么?”
晚星想了想,说:“我爸爸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学习好,第二考各种证。”
然后,晚星目睹了至今想起都会心头一软的一幕。他像个展示珍宝的孩子,特别天真地从书包里,一本一本地往外掏:英语四级证、英语六级证、大学考的驾照、现在正在努力获得的飞行员证……
他把它们摆在我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骄傲,又有些许不安。
晚星看着那些证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急忙说:“这就可以了呀。老师都说了,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为什么要总在我们正在需要奋斗的时候,去怀疑我对你的那颗真心呢?”
那个十二班的少年,当时就愣住了,他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眸,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呀?”
“因为你值得呀。”晚星说,“因为你好呀。”
他说:“你可以更自信一点的。”
晚星笑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坚定地表达自己:“我就是很自信呀!我就是很自信地在选择你呀!”
“嗯,你真的是给了我很强的力量。”李逸乘补充道!
“当然,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都记得。你给我评论的每一个说说,都都记得。”晚星说。
他好奇:“比如?”
晚星说:“你说过的呀。你说,‘我们还有80年的时间在一起。’”
这是她们20岁时,李逸乘在我一条充满对未来憧憬的说说下的评论,只有一个简单的“对勾”。可那个对勾,在晚星心里,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有分量。
“别担心,嗯,眼前这一年算什么呀?我们还有80年的时间在一起呢。”
沈晚星对着冬夜的空气,轻轻呵出一口白气,仿佛能看见那句话在时光中凝结成的形状。
想想80年,那得是多长的一段旅程啊。里面会有代表姻缘的红绳,有寄托相思的红豆,有我们共同喜爱的诗词歌赋,有琐碎却温暖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我和你。
然后,生活真的是很美好,对不对?
但是,嗯,有些时候吧,晚星也常常跟自己说:“人和人之间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我一直都觉得,我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当晚星和十二班的那个少年在一起的消息传开时,他们所有的同学,包括松儿、璐璐,还有段嘉许班长,他们都发出“哇”的惊叹。他们觉得,这两个人从初中、高中到大学,这段感情,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浪漫。
2012年吧,李逸乘和沈晚星一起背着小书包去北方看松儿。松儿见到两个人背着小书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晚星懂松儿的那种哭。她是为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也为他们最终走到一起而感动……
因为,沈晚星的学习成绩,尤其是数学,真的是……一言难尽。跟不上的那种。明明她的记忆力好到惊人,可偏偏就没用在学习数学这根弦上。
在和十二班的那个少年开始一起夜跑之前,沈晚星的课余生活,通常是和松儿、静静、苏娅、小样儿她们一起,在操场上遛弯,主题永远是那个千古难题——
“为什么数学这么难?”
“为什么上课能听懂芳芳老师讲的,一下课,题就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了?”
“课本上的题明明都会呀,为什么一到考试就不会了?”
更气人的是,有时候你认认真真、绞尽脑汁地去解题,毫无头绪;反而在你放弃治疗,把四四方方的橡皮擦做成骰子,叮叮当当一丢,嘿,居然蒙对了!
你不得不相信玄学。在你运用排除法时,你总会神奇地、精准地把那个唯一正确的答案排除掉。
这,大概就是文科生的宿命吧。我们的内心敏感、细腻,充满文人情怀,总喜欢把自己穿越时空,与古人对话。(用理科生的话说,这不就是“量子纠缠”吗?)
所以,在文理分班的时候,沈晚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数理化,真的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松儿和静静在初中时学习都很好,只有沈晚星,成天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文理分班后的第一个月,沈晚星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爸给李逸乘(12班那个少年的名字,终于出现了!)写的情书,发表在了高中的校报上!?前几章讲过~(?????)~)
那份校报,会在整个高一二十几个班里统一传阅。
据“董先森”(李逸乘高一同桌)后来反馈,他看到那个标题和落款时,脸“刷”一下就红了,心里想必在咆哮:“这个疯子又在干嘛?!”
但当时的沈晚星,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高一高二的语文张老师,真的特别喜欢她。张老师可能觉得,晚星很像她大学时期的自己。
张老师瘦瘦高高,说话柔声细语,气质非常文静。晚星真的超级喜欢她。高三要分班换老师的时候,晚星真的特别难受╯﹏╰特别舍不得她。
因为沈晚星和李逸乘,都特别喜欢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于是,沈晚星买了一对漫画主人公的钥匙链——那个穿着淡紫色长裙、戴着围巾的女孩儿。她买了一对,送给了张老师。
张老师很惊讶,问晚星:“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呀?”
晚星说:“这是《向左走,向右走》。”我喜欢他们。
她反过来问我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你觉得,两条平行线,会有相交的那一天吗?”
晚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呀!一定会有相交的一天!”
晚星努力组织着语言,想把心中那种模糊却坚定的感觉表达出来:“虽然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里,经常在错过、错过、错过,但是他们最后就是在一起了呀!在一起就证明有缘分。那么,他们以前经常走的错路、岔路以及十字路口,在我们观众看来,是彼此错过,但我觉得,他们彼此的时空里,一直都装着对方呀!他们总能看见对方留下的痕迹,我觉得这样就很对了呀!”
当时张老师听了,眼睛亮亮的,她说:“哇,沈晚星,你真的好有想法呀!”
张老师是真的喜欢我。以至于有时候晚星上语文课实在太困,睡着了,她都会悄悄让我的同桌陈晨把我推醒。
晚星的很多写作风格,散文、藏头诗什么的,都深受张老师的影响。因为喜欢她,所以连带着喜欢她教的一切。
其实,沈晚星在当时,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技能。每周都有一节作文课,在那节课上,晚星要完成三篇作文!一篇是自己的,另外两篇,是给她的前桌——丁一博和董文文的。
他俩一到作文课,就如临大敌,然后会可怜巴巴地回头看我:“晚星,交给你了!我们睡觉了!”
于是,晚星每次都要奋笔疾书,不仅要写完,还要用三种不同的笔迹。最搞笑的是,每次作文发下来,沈晚星的分数,远远都比不过丁一博和董文文!
后来他俩都看不下去了,求晚星:“才女姐姐星,你能不能悠着点写?还有,能不能用我们男生的视角写?”
晚星:“男生视角?怎么写?我不会啊!”
他们:“套歌词啊!周杰伦、王力宏、林俊杰一千年以后……随便套!”
晚星:“……好吧,我尽量。”
他们又愁眉苦脸:“可是,如果你的作文分数再比我们的低,等到真正月考,我们自己写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晚星:“……那我不管,你们赶紧自己背几句歌词去!”
看,那时的沈晚星,就是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糊里糊涂,却又活得无比真实和热烈的女孩纸呀。
所以,当十二班的那个少年——李逸乘,在传阅的校报上,看到“沈晚星”三个字,以及那篇指向性再明显不过的《与风携行》时,他的脸红,就让他红去吧!心里更浓!哈哈哈哈啊哈哈……
从一班到火箭班,每一个班都有认识沈晚星的人,每一个班也都有认识李逸乘的人。
他们的名字,就这样,因为一场“校报表白事件”,被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嗯。
二十一年后的今天,晚星走在去往美美家的小路上,寒冷的夜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底泛起的,关于那个夏天的滚滚回忆。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空气里是冰棍融化的甜腻,是塑胶跑道被晒暖的味道,是少年白衬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所有的胆怯、莽撞、羞涩和义无反顾,都化成了后来绵长岁月里,最甜蜜的回响。
那个十二班的少年,他用一句“你没有开车的命,你只有坐车的福”,为我构建了一个可以安心依赖的未来;他用一个简单的“对勾”,许下了一个关于80年的,漫长而温柔的诺言。
春日迟迟,但终究会出发。
因为,十二班的那个少年喜欢的一直都是——沈晚星*???????。
这个认知,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瞬间照亮了沈作家因为琐事和缺乏灵感而阴郁的心情。
灵感,它终于来了,如同那个夏天扑面而来的风,带着青草、阳光和初恋的味道,汹涌而至。
晚星加快了脚步,几乎要小跑起来。我要赶紧拿到跳绳,然后冲回家,把想法说给南风听。
今晚,南风要写下那个夏天,那条街道,那个脸红少年,和那个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有点不正常的自己。
沈晚星和李逸乘的故事,才刚刚在纸上,被风吹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