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它失去声音,直到它意识模糊
沈晚星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校服边缘起球的布料,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背影上——李逸乘正微微侧着头,耐心地听同桌讨论周末的篮球赛,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梢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周围是同学间叽叽喳喳的喧闹,有人在为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有人在分享新买的漫画,还有人压低声音八卦着最近的热门剧集。这些声音像一团模糊的背景音,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没能真正钻进沈晚星的耳朵里。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李逸乘温和的侧脸轮廓,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曾经千疮百孔、如今却被一种陌生的温柔轻轻包裹着的心。
它在慢慢愈合。沈晚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过去被尖锐的言语、冷漠的忽视、自我怀疑划开的伤口,那些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蜷缩着无法呼吸的裂痕,正在被一种无声的力量填补着。不是轰轰烈烈的拯救,更像是春雨润物般的渗透,悄无声息,却又真实可感。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好的爱情,是两个人一起慢慢变好。
那封信像一束微光,照进了她一直以来混沌的思绪里。她曾以为自己是破碎的,像摔在地上的镜子,每一片都反射着冰冷的绝望。她甚至在心里刻薄地想,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有人要爱她,大概需要极大的耐心,蹲下来,一片、一片、又一片地,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尖锐的碎片捡起来,再费力地拼凑回去。这个过程,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疲惫又惶恐。
“如果比喜欢多一点是爱,那比爱多一点是什么呢?”
沈晚星看着李逸乘的背影,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回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沈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就是这个瞬间,她忽然有了答案。
对这个时候的沈晚星来说,那比爱多一点的情感,早已无关情爱里的占有与计较。不是“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一点”的较量,也不是“谁先动心谁就输了”的博弈。
是他。是李逸乘。
就是他。
他就像她心里那棵默默生长的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扎下深根,汲取养分。当她被风雨摧残得摇摇欲坠时,是这棵树的枝叶,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去了一部分寒意。而现在,她终于看到了,枝头正缓缓绽放着细碎而温暖的花。
爱情从来不是一场比赛,不需要设定起点,也不必争抢谁先到达终点。重要的,是能有一个人,愿意牵起你的手,陪你一起走过路边的风景——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都能并肩而行,一起看细水长流。
沈晚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李逸乘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
李逸乘能这样,一点一点地把破碎的自己捡起来,重新拼凑完整,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的,真的不重要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没有喧嚣,没有破碎,只有那棵会开花的树,和那个让她觉得温暖的背影。
晚自习下课
沈晚星蜷缩在宿舍角落的飘窗上,怀里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玩偶。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缝隙漏进些许天光,勉强勾勒出她苍白而紧绷的侧脸。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白天走廊里那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皮肤里。
“你闻到没?一股怪味……”
“离她远点吧,真影响心情,说不定还影响学习呢。”
“她是不是从来不洗澡啊?真恶心。”
那些声音,即使在深夜,也像鬼魅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尖锐、刻薄,带着冰冷的恶意。她曾拼命想忽略,想假装没听见,可它们却像有生命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在她本就脆弱的自尊上反复践踏。
她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可那些声音却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挥之不去。
“真傻啊……”沈晚星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沈晚星,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人的三言两语就崩溃?为什么要因为几句语言暴力就动了自杀的念头?
不就是“味道”吗?她每天都洗两次澡,换干净的衣服,甚至偷偷用了妈妈的香水,可那些人还是能找到攻击她的理由。不就是“影响学习”吗?她明明上课从不说话,作业也按时完成,成绩游泳不厉害,不好不坏,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内耗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在原地。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想怎么才能让那些人闭嘴。可越想,心就越乱,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鼓起勇气告诉爸爸妈妈。他们那么辛苦地工作,眼里满是期待。她怎么能说,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说她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她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怕听到他们叹气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所以,这个秘密,她只能自己扛着,扛得越久,就越觉得沉重,几乎要把她压垮。
直到刚才,她盯着书桌上那张月考排名表,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问题其实很简单。
她的成绩,她可以自己掌握。
只要……只要在下次月考里,故意考砸,考到年级最后一名,考到让老师和家长都“失望透顶”的地步,学校自然会把她调到普通班。
到了普通班,就不用再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不用再忍受那些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那些刺耳的声音,自然就会消失。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濒临窒息的沈晚星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去普通班,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环境,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了吧?
她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去讨好谁,不需要再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自我怀疑,更不需要再被那些语言暴力折磨得整夜失眠。
只要能摆脱这一切,成绩垫底又算得了什么?被老师批评又算得了什么?让爸爸妈妈暂时失望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每天活在地狱里,这些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沈晚星慢慢抬起头,眼神里从最初的迷茫和痛苦,渐渐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
她伸出手,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外面的夜空很深,没有星星,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闪烁着冰冷的光。
“就这样吧。”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又像是在对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世界告别。
只要能把自己从这无尽的痛苦里捞出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那些尖锐的声音似乎真的在远去,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这样,对于李逸乘,也是最好的,他可以安心备战中考了……
这里的夜晚静悄悄。
李逸乘坐在操场看台上,耳边只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声絮语,又像是无数细密的笔尖在纸上快速书写。
他想起沈晚星。
白天在走廊里,他远远看见她抱着一摞作业本,低着头,脚步匆匆。阳光照在她的发顶,却像是暖不透她周身那层淡淡的疏离。他想上前打招呼,可话到嘴边,又被她迅速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堵了回去。
他知道她最近不对劲。
第一次察觉到异常,是上周的数学小测。他无意间瞥见她的卷子,上面大片空白,只有几道基础题潦草地写了答案。那不是他认识的沈晚星——那个会在课后追着老师问问题,会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直到得出正确答案的女孩。
后来,他又在食堂看到她独自坐在角落,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只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米饭。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她像一座孤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所有人之外。
李逸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转学,也曾有过这样手足无措、被孤独包裹的时刻。他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想要藏起来、想要消失的渴望。
所以,他最终还是写了那张匿名纸条给班主任。没有说太多,只写了“沈晚星同学最近状态不太好,或许需要帮助”。他不敢写得太具体,怕被人发现,更怕会伤害到她敏感的自尊。
风又起了,树叶的沙沙声更响了。李逸乘望着漆黑的夜空,觉得这风声,就像是替他给沈晚星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信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些笨拙的关心:
-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别一个人扛着。
- 我就在这里,如果你需要。
他不知道这封信,风有没有替他送到她的心里。他只希望,她能感受到这风里的一点暖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她在那些难熬的时刻里,稍微好过一些。
他想起她之前看自己时,眼里那种复杂又带着依赖的光。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成为那个,帮她把散落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来的人。
只要她愿意。
沈晚星不知道,在这一天,也有人把想对她说的话悄悄说给了晚风和星斗。
她曾偏差固执的认为,自己是行为怪异的稻草人,没有温度,内心冷漠,周围回应什么她都用一张面具应付就可以了,满身泥泞,语言暴力的针已经把她密封的喘不过气,她的心里依旧灰暗,李逸乘的出现,让她认为,这个世上还有人在意着她,就像北方的远山松柏,他在那里,一直在那里默默守护。
现在是凌晨三点
还有两个小时起床铃就要响起
五点开始
我要开始想你了
紫藤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