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麟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那涟漪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瞬间改变了现场的气氛。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奢侈品牌休闲装,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限量版陀飞轮腕表,在解石区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冽而刺眼的光芒,无声地宣示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他的头发用发胶精心固定,一丝不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毫不掩饰的张扬,眼神扫视间,带着几分审视与漫不经心。
他并非独自前来。身后半步左右,紧跟着一位年约五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沉稳的中年男子,此人目光锐利,不时推一下镜框,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被切开或擦口的原石,显然是周天麟倚重的赌石顾问。更靠后一些,则是一位身形魁梧、穿着黑色西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壮汉,他沉默地站着,肌肉线条在西装下隐约可见,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靠近的人,显然是贴身保镖。这一行三人,排场十足,甫一出现,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焦点。
在场不少资深玩家和商人都认得这位周家大少。周氏珠宝在华南地区乃至全国都享有盛名,是业内当之无愧的巨头之一,其历史可追溯至民国时期,根基深厚。其门店遍布各大一线城市的高端商场,专营高档翡翠、彩色宝石与钻石,以设计精湛、用料考究着称,资金雄厚,原料采购渠道更是直通缅甸矿区,能量惊人。周天麟作为周家这一代的独子,虽然尚未完全接手家族生意,但早已被作为接班人来培养,频繁出现在各类珠宝展、拍卖会和原石交流会上,以其出手阔绰、眼光挑剔、性格倨傲而闻名。不少人私下议论,这位少爷能力是有的,但就是过于骄纵,少了些沉淀。
他的到来,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原本聚焦于林风和那块冰种飘花料子的视线,有一部分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一些相熟的、或有生意往来的商人甚至主动点头致意,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周家的实力和影响力,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哪怕只是表面上维持良好的关系。
周天麟对周围这些或敬畏、或讨好的注目礼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享受。他并未急于与任何人寒暄,而是径直走向解石区的中心,目光先是精准地落在金玉福李老板手中那块刚刚完成交易、还带着水渍的冰种飘花半明料上。他停下脚步,略略俯身,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莹润的质地和灵动的蓝花,微微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算是以一种权威的姿态,认可了这块料子的品质。
随即,他的视线便如同探照灯般,转向了站在陈怀远身边的林风。当他的目光触及林风那身与在场大多数人格格不入的普通休闲穿着,那张还带着几分未褪尽学生气的年轻面孔,以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时,他嘴角那抹原本就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瞬间如同被墨汁浸染,迅速加深为毫不掩饰的轻蔑。那是一种基于出身和财富的、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仿佛在审视一个误入上流社会的异类。
他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林风面前,以一种近乎无礼的姿态,再次上下打量了林风一番,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然后,他才用一种拖着长音、带着明显居高临下调侃意味的语调开口:
“哟,运气真不错啊。”周天麟开口,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人都听清每一个字,“八十五万……啧啧,”他咂了咂嘴,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够你这样的学生花好久了吧?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这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几乎如同冰锥般尖锐刺骨。他刻意将林风的成功完全归咎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并着重强调其“学生”身份和隐含的“贫穷”背景,字里行间都充满了阶级的优越感和人格的贬低。他似乎急于将林风这“不合常理”的成功,纳入到他所能理解的、“底层人偶尔走运”的叙事框架中,以此来维护他固有的认知秩序。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种更深的寂静,连机器运转的微弱噪音似乎都被放大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天麟话里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挑衅。一些老成持重者微微蹙眉,觉得周天麟这番言行实在有**份,过于刻薄,但碍于周家的庞大声势和潜在的商业关系,大多选择了沉默,只是眼神交流间流露出些许不以为然。张涛在一旁气得脸色涨红,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胸膛起伏,想要上前一步反驳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却被林风用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摇头和眼神及时制止。
周天麟似乎很满意自己话语制造出的这种压抑和聚焦的效果,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感觉。见林风没有立刻回应,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对方不过是运气好,本身并没什么底气。于是他继续用那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仿佛在点评小丑表演的语气说道:“黑乌沙的蒙头料都能开出冰种飘花,你这运气,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他刻意将“狗屎运”三个字咬得极重,音调上扬,带着浓浓的讥诮,仿佛只有用这种粗俗的词汇,才能彻底解释通并贬低眼前这在他眼中“不合理”的现象——一个毫无背景、衣着寒酸的穷学生,怎么可能凭借真正的实力和眼力看穿这块连许多老手都走眼的黑乌沙蒙头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