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陈启推开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权力的副厂长办公室门,心里那根名为“谨慎”的弦已经绷到了最紧。
李怀德副厂长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在看,但陈启敏锐地注意到,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只有一个崭新的烟头,文件也似乎久久没有翻页。听到开门声,他这才像是刚发现陈启进来一样,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标准而温和的、属于领导的微笑。
“陈启来了,快坐。”他放下文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动作从容,透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陈启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姿态恭敬中带着不卑不亢:“李厂长,您找我来是有什么指示?”他明知故问,把主动权暂时交出去。
李怀德呵呵一笑,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那姿态既放松,又带着审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在陈启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年轻的下属。陈启能感觉到,那目光里除了惯常的上级对下级的打量,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热切?
“哦,也没什么事。”李怀德终于开口,语气轻松,像是拉家常,“就是昨天和老王——哦,就是王副厂长,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提起,说你这里有一种祖传的药酒?”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启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不经意的口吻说道:“老王可是把这酒夸上了天,说他喝了之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我看他最近那精神头,确实不一样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些,声音也压低了一点,带着一种“咱们自己人”的默契:“你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工作上操心多,身体难免有些小毛病。所以啊,我就想着,你看能不能……也匀一点给李叔叔我尝尝?你放心,”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话说得漂亮,既点明了消息来源,又表明了需求,还给出了承诺,最后甚至用“李叔叔”拉近了关系。一套组合拳下来,若是寻常年轻干部,恐怕早就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答应了。
但陈启不是寻常年轻干部。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李怀德这番作态,看似随意,实则步步为营。那句“不让你吃亏”,更是意味深长,可能是物质补偿,也可能是未来职务上的关照,但同时也是一种施压——我开了口,你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吧?
电光火石间,陈启已经做出了决断。全盘答应,后患无穷;直接拒绝,那是找死。必须采用“限量珍藏,忍痛割爱”的策略。
只见陈启脸上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混合着荣幸、为难和一丝“您来晚了一步”的惋惜表情,他微微欠身,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厂长,您太抬举我了。王叔那是跟我客气,夸张了说呢。”他先谦虚了一把,然后话锋一转,露出了十足的“遗憾”:“只是……实在不好意思,李厂长,之前机缘巧合酿的那点药酒,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家里长辈过来,拿走了一些,剩下的……也都送人或者自己喝完了。”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李怀德的表情。果然,听到“喝完了”三个字,李怀德脸上那亲切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你不老实”的怀疑,还是被陈启捕捉到了。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地凝滞。
陈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能把路堵死。他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猛然想起”、“忍痛割爱”的表情,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说道:
“不过……”他这一声“不过”,成功地将李怀德即将散去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最新的一批药酒,因为有几味主药材非常难找,还在准备中,确实还没酿好。”他再次强调了“难弄”,然后抛出了关键筹码,“不过,我自个儿倒是之前偷偷留了一小罐,大概也就半斤左右,是准备留着年底犒劳自己的……”
他脸上露出极其“肉痛”的神色,仿佛在割自己的心头肉,声音都带着点“颤抖”:“李厂长您要是……要是不嫌弃这点分量少,而且是我自己留的这点‘存货’的话……我明天就把这个给您带过来!您先尝尝效果!”
这一番表演,层次分明,情感饱满!先是断货的“遗憾”,然后是“珍藏版”的稀缺,最后是“忍痛割爱”的真诚。既满足了李怀德的需求,又无比清晰地传递了“这玩意儿极其难得,我把自己那份都给您了”的信息。
果然,李怀德听完,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切而热烈起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东西不在多,在于有没有。陈启能把“自己那份”都拿出来,这态度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哎呀!小陈啊!你看你这……这让我说什么好!”李怀德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亲切地拍了拍陈启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感动”,“你这孩子,太实在了!李叔叔怎么能要你自己留着的东西呢!这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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