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安从昏迷中睁开眼时,正躺在聚星渊山门处的那两座盘龙柱之下。
青螭盘绕的柱身似有活意,那些沉睡万古的龙鳞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实质化的灵气顺着龙纹流淌,溅起细碎的光点 —— 像春溪漫过青石,又像星辰坠入幽潭。
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触到的地面带着玉石特有的凉润,混着夜露的清寒钻进肌理,却奇异地驱散了混沌的眩晕。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骨节与玉石相触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视线越过龙柱,撞进那面 “镇岳灵磐石” 山门的阴影里。
石材特有的沉凝威压漫过来,压得呼吸都轻了几分,而山门顶端 “聚星渊” 三个字,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玉光。
笔锋里藏着的筋骨,捺画末端收住的余韵,几十年了,她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笔画,此刻正清晰地烙在眼前。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顺着脸颊滚落时,她终于敢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星安小姐!”
南婆婆的声音从山门侧角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老妇人鬓边的银发在夜风中微颤,像落满了碎星,原本总是含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更是滚烫:“星安小姐,您可算醒了!使用传送阵的空间波动会使人心神震荡,您伤着没有啊?”
“南婆婆……” 百里星安把脸埋进老人掌心,声音发哑,带着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滞涩,“我就是头有点晕,像被风卷着转了半日,五脏六腑都跟着晃。”
“第一次用传送阵都这样。” 南婆婆替她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指尖擦过她沾着泪痕的脸颊,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老身刚才去瞧传送广场,没顾上守着你。”
“传送广场?”百里星安好奇地看着南婆婆。
南婆婆指着那巨大的山门说道:“您瞧,这就是咱们聚星渊的山门,进入山门之后,就能看见传送广场。凡是要前往聚星拍卖行的人,都会通过传送广场的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中心区聚星广场。”
“广场出事了?难道是传送阵?” 百里星安立刻抬头,眼中的迷蒙瞬间散去,只剩下警惕。
南婆婆望着山门内侧的方向,叹气声在夜露里凝着寒意,像一片薄冰落在心尖:“您猜的的没错,所有传送阵都停了。”
“难道那里的传送阵也被破坏了?”百里星安焦急地问道。
“我仔细查看了每一个传送阵法,发现那些传送阵法并不是破坏了,而是被关闭了。”南婆婆说道。
“关闭了?”百里星安惊讶道。
“没错,而想要关闭聚星渊内的阵法,就只能通过百里大殿内的阵法核心中枢才能办到。”南婆婆说道。
百里星安猛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可见,激动地说道:“是爹爹!一定是爹爹!他当年把中枢设在族长密室,除了他谁能关?”
“不好说。” 南婆婆拍了拍她手背,试图让她放松一些,“老身查过阵法虽然被关闭了,分不清是以前就关闭了,还是最近才关闭的。”
“是爹爹!一定是爹爹,爹爹肯定还在!” 百里星安的声音抖着,却异常坚定,像暗夜里不灭的星火,“婆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去找他!”
南婆婆望着山门后那片沉沉的黑暗,喉间又涌上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担忧:“传送阵走不了,就只能穿那片‘迷踪林’。”
“迷踪林怎么了?” 百里星安记得那片林子,小时候父亲总带她去拍卖行的阁楼上,看着林中日落的美景,林子里的萤火虫,飞舞地像撒下了一把会飞的星光。
“小姐您还小,族中有些规矩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南婆婆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后怕,“很久以前,族里年轻一辈,还会去林中猎杀兽族,进行试炼。但是在第八代圣主——百里承渊大人在位之时,不知为何,突然就下令严禁任何族人私自进入森林。族里一直有族人私下里说森林里头藏着几头修为几位高深的凶兽,修为比长老们还深,若是贸然闯入,必定九死一生啊!”
百里星安的指尖凉了半截,像突然伸进了冰水里。
她回头看了眼山门上的 “聚星渊”,又看向她记忆中族地的方向—— 或许还有活着的父亲。那三个字在月色下,仿佛也带着期盼的目光。
“小姐,这是我们仅剩的最后一颗星核石了。” 南婆婆从袖中摸出个锦袋,摩挲着袋口的纹路,那纹路是她亲手绣的,带着熟悉的温度,“若是想要就此离开,老身现在就能带你传回之前进来的地方。”
“婆婆。” 百里星安抓住老人枯瘦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带着她的决心,“您看着我长大,该知道我从不是会回头的人。可我也不想连累您...”
南婆婆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像看见许多年前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小丫头,眼里满是倔强与好奇,突然就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老婆子我从你祖母嫁进百里家,我便跟在她身边,一直到您父亲出生。
我便开始照顾您父亲,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很想知道他是否还在世。如果您下定了要返回族地的决心,老婆子我就算活出这条命,也会护着您的。”
她替百里星安拢了拢披风,那披风是当年她亲手缝制的,针脚里都藏着牵挂,转身走向山门侧的几间石屋:“小姐,您先歇会儿,我去看看那些旧铺子,说不定能找到些驱虫的药粉。”
夜风掠过盘龙柱,灵气溅起的光点落在百里星安肩头,像温柔的抚摸。
她望着迷踪林的方向,那里的黑暗正翻涌着,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而她知道,自己必须走进去 —— 为了门楣上的三个字,为了那个可能还在等她的人,为了心中那份从未熄灭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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