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微光
戌时末,杂役巷彻底沉入墨一般的黑夜。寒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的巷道,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大部分屋舍早已熄了灯,唯有巡夜执事手中气死风灯的微弱光晕,在远处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李铁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瘸一拐地挪向住处。白日里高强度的劳役和未愈的伤势,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一、 夜半私语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味、药味和霉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同屋的弟子们早已鼾声四起。他摸索着走向自己那靠近门口、最是阴冷潮湿的角落铺位,生怕惊醒他人。
就在他准备和衣躺下时,墙角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怯怯地站了起来,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铁……铁柱哥?”
是柳丫。她今日似乎特意收拾过,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虽然依旧宽大不合身,肘部和膝盖处打着同色的补丁,但显得干净平整。如枯草般发黄的头发也仔细地挽成了两个小髻,用两根红色的旧头绳系着,在这灰暗的角落里,算是唯一的亮色。她双手紧紧攥着一个用干净粗布包裹的小包袱,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柳丫?你怎么还没睡?”李铁柱压低声音,有些诧异,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尘土和汗渍、好几处撕裂的衣襟。他今日在废矿洞搬运灵石废渣,弄得一身狼藉。
“我……我听说你今日去废矿洞了……那里阴寒,你……你旧伤还没好……”柳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将手中的小包袱往前递了递,“这是我……我用上次采药攒下的几株‘止血草’,跟膳房张婶换的一点猪油和面粉,烙了两张饼……还,还热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脸颊在黑暗中,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李铁柱愣在原地,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酸涩又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废矿洞的阴寒、执事的鞭笞、同门的嘲讽,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喉咙有些发紧,半晌,才沙哑着开口:“你……你自己都吃不饱……还给我弄这些……”
“我……我吃过了……”柳丫急忙辩解,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在撒谎。杂役弟子的份例,谁不是紧巴巴的?
李铁柱没有戳穿她。他伸出那双布满新旧伤痕和老茧、此刻还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尚存一丝余温的布包。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柳丫冰凉的指尖。
两人都像被电击般,迅速缩回了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悸动。
“谢……谢谢。”李铁柱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慌忙将饼揣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不……不客气。”柳丫声如细丝,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沉默了片刻,她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李铁柱一眼,眼中满是担忧:“铁柱哥,王莽他们……他们会不会再找你麻烦?我……我听说他叔公,好像和执法堂的某位执事……关系很好……”
提到王莽,李铁柱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但看到柳丫眼中的恐惧,他又强行将戾气压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他不敢太过分。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柳丫轻轻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犹豫了一下,她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针脚细密的浅蓝色护身符,上面用同色线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这个……这个给你。”她将护身符塞到李铁柱手里,触之冰凉,却似乎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是我……我偷偷绣的,用的是上次帮你补衣服剩下的布料……听说……听说能保平安。”说完,不等李铁柱反应,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转身就跑,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道尽头。
李铁柱握着那个还带着少女体温和淡淡皂角清香的护身符,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弹。怀里的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手中的护身符硌在掌心,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二、 膳堂暗涌
次日午时,膳堂依旧人声鼎沸。李铁柱和柳丫默契地坐在了最角落的那张破旧木桌旁。今日的伙食依旧是清澈见底的米粥和能砸死人的窝头。
李铁柱将自己分到的窝头,悄悄掰了一大半,迅速放到柳丫碗里。柳丫察觉到他的动作,脸颊微红,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推辞,只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情圣’李铁柱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王莽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故意用脚踢了踢李铁柱坐着的长条凳,引得粥碗一阵晃动。
“自己都吃不饱,还学人家怜香惜玉?”王莽斜睨着柳丫,目光猥琐,“柳师妹,跟着这么个废物有什么前途? 不如跟了师兄我,保你以后,至少能吃上带油腥的菜!” 说着,他竟伸手,想去摸柳丫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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