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病愈交权,暗流归心
康熙五十一年的初冬,武昌城迎来了第一场薄雪。细碎的雪沫子悄无声息地洒落,为纳兰别院的黛瓦青砖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庭院中的枯枝挂上了晶莹的冰凌,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与这日渐严寒的天气相反,正院上房内,却透出几分久违的暖意与生气——缠绵病榻近一年的纳兰夫人,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漫长将养后,终于能起身下床,在屋内缓步走动了。
这日清晨,雪后初霁,阳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窗棂,照亮了屋内。纳兰夫人穿着一身深紫色团寿纹锦缎夹袄,靠在窗下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狐皮褥子。她的脸色虽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和清减,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只是那锐利之中,似乎又添了几分历经病痛沉淀后的深沉与倦怠。钱嬷嬷侍立一旁,小心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纳兰夫人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熟悉的陈设,最后落在窗外覆雪的庭院,沉默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悠长而复杂,蕴含着卧病期间的无奈、对时光流逝的感喟,或许还有一丝对权柄旁落的不甘与释然交织的复杂心绪。
“这一病,竟躺了这么久。”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未多言的滞涩,“外头……已是冬天了。”
钱嬷嬷连忙赔笑:“夫人洪福齐天,如今大安了便是最好的。眼下虽是冬天,可春天也不远了。夫人且好生将养些时日,待来年春暖花开,精神头定然更胜往昔。”
纳兰夫人未置可否,抿了一口参茶,沉吟片刻,问道:“我病着的这些日子,家里……一切都还好?”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钱嬷嬷心领神会,躬身回道:“回夫人,家里一切都好。少奶奶掌家很是尽心,诸事都循着旧例,井井有条,下人们也安分守己。少爷常来请安,瑞哥儿也乖巧可爱,老爷直夸少奶奶持家有方呢。” 她话语间满是褒奖,但语气恭敬,不偏不倚。
纳兰夫人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这些情况,她卧病期间断断续续也听钱嬷嬷禀报过,但此刻亲耳再闻,感受却又不同。家中未乱,甚至比她在时更显秩序,这本是好事,却也让她心中那点微妙的失落感愈发清晰。那个她一度认为“平庸”、“需拿捏”的儿媳,竟真的将这偌大的家业撑了起来,而且,似乎撑得还不错。
“兰儿……她如今在做什么?”纳兰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平淡。
“少奶奶此刻应在花厅理事。每日辰时准点过去,午时方回,极是勤勉。”钱嬷嬷答道。
纳兰夫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望着那皑皑白雪,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承上:婆母召见,暗藏机锋)
午后,年世兰刚处理完一桩田庄年底收租的琐事,正准备回西厢房看看瑞哥儿,便有纳兰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传话,说夫人请少奶奶过去说话。
年世兰心中微微一凛。纪时的逻辑核心瞬间启动:纳兰夫人病体初愈便主动召见,绝不仅仅是闲话家常。这很可能关乎权力归属的最终确认。它迅速调取了过去一年所有行为数据,确保没有任何逾越或可被指摘之处,并预设了多种应对方案。
她神色如常,对云翠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整理了一下衣饰,带着得体的微笑,随着小丫鬟往正院走去。踏入正房,药香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她看到婆母端坐椅上,气色虽弱,但仪态已然恢复,立刻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声音温婉而充满喜悦:
“儿媳给母亲请安!见母亲气色大好,真乃家门之福,儿媳心中欢喜不尽!” 她抬头时,眼中恰到好处地闪烁着孺慕与欣慰的光芒。
纳兰夫人抬手虚扶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起来吧,坐。我病了这些时日,家里外头,辛苦你了。” 她的目光在年世兰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眼前的儿媳,衣着素雅得体,神态恭谨从容,比起一年前那份刻意的小心翼翼,更多了几分沉稳大气,那是真正掌事者才有的气度。
“母亲言重了。”年世兰在下首的绣墩上侧身坐下,姿态谦卑,“侍奉母亲、打理家事是儿媳的本分。何况家中一切皆有旧例可循,又有母亲往日的根基在,儿媳不过萧规曹随,不敢言辛苦。倒是母亲卧病,儿媳未能朝夕侍奉榻前,心中时常不安。”
她将功劳归于“旧例”和纳兰夫人打下的“根基”,将自己定位为忠实的执行者,态度无可挑剔。
纳兰夫人微微颔首,似是对这个回答满意。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感慨:“我这一病,方知岁月不饶人。往后啊,这身子骨,怕是再难像从前那般操劳了。”
年世兰心中警铃微作,知道关键要来了。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柔声道:“母亲如今大安,便是最好的。只需好生静养,慢慢将息,定能恢复如初。家中琐事,自有儿媳分担,母亲切勿再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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