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纳征请期,未雨绸缪
盛夏的武昌,暑气蒸腾。巡抚衙门的后园里,蝉鸣聒噪,荷香馥郁,一派繁盛景象。然而,比天气更热的,是年府上下暗涌的一股喜庆而又紧张的期待之情。纳兰家纳采问名之后,婚事便如张满的弓弦,进入了最关键的实质性阶段——纳征与请期。
所谓“纳征”,又称“纳币”,即男方向女方送聘礼,婚事至此乃定,具有法律效力。而“请期”,则是男方家卜得吉日后,备礼通知女方家,征得同意。这两礼的完成,意味着婚约已坚如磐石,只待良辰吉日,花轿临门。对于年府而言,这不仅是嫁女的喜事,更是年家与纳兰家两大门第正式缔结盟约的标志,其意义远非寻常百姓家可比。
(承上:聘礼临门,暗藏考量)
这一日,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灼人。年府中门大开,红毡铺地,仆从们衣着整洁,垂手侍立,气氛肃穆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喜庆。辰时三刻,远处传来鼓乐之声,由远及近。纳兰家送聘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了半条街。领头的是纳兰家族中一位有威望的叔父和那位王御史媒人,身后跟着数十名挑夫,抬着朱漆描金的箱笼,罩着红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街坊百姓纷纷驻足围观,啧啧称羡。
聘礼被一抬抬井然有序地送入年府正厅。打开箱笼,但见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玉器、文房四宝……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既符合纳兰家书香门第的雅致品味(如珍贵的古籍善本、前朝字画),又不失满洲勋贵的体面奢华(如成色极佳的东珠、精美的金玉头面)。每一件物品都经过精心挑选,既彰显了对年家小姐的重视,也透露出纳兰家深厚的家底和良好的教养。
年遐龄与夫人端坐堂上,接受贺礼。年遐龄面色沉稳,心中却颇为满意。聘礼的规格和内容,远超寻常标准,可见纳兰家对这门亲事的诚意。尤其令他欣慰的是,聘礼中并无过分炫耀权势或沾染当下朝局纷争气息的物品,一派清贵气象,这与他一心求稳、远离漩涡的想法不谋而合。年夫人更是喜上眉梢,拉着身旁女儿的手,低声道:“兰儿你看,纳兰家真是有心了。”
纪时(年世兰)今日穿着一身较为正式的藕荷色绣缠枝莲旗袍,梳着两把头,簪着几朵小巧的珠花,脸上薄施脂粉,依旧保持着温婉沉静的姿态。她垂眸敛目,依礼向纳兰家的长辈行了万福礼,动作优雅,仪态万方。在众人眼中,这位年小姐虽略显清瘦,但气度从容,面对如此盛大场面毫不怯场,与纳兰家书香门第的气质极为相配,心中更是赞许。
然而,在纪时冷静的“视野”中,这场热闹的纳征仪式,更像是一次重要的情报收集和战略评估机会。它细致地观察着纳兰家来人的言谈举止、聘礼的细节安排,从中分析纳兰家的家族实力、处事风格以及对这门婚事的真实态度。结论是积极的:纳兰家行事有章法,重礼数,不张扬,且确实对“年世兰”这位未来的媳妇抱有很高的期待。
(转:父女深谈,巧布闲棋)
纳征礼成,婚事已定。接下来便是“请期”。纳兰家很快便通过媒人送来了卜选好的几个吉日,请年家择定。年遐龄与夫人商议后,选定了一个在半年后、秋高气爽的吉日。至此,“六礼”已完成了大半,年世兰出嫁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
府中上下开始为小姐的出嫁忙碌起来,赶制嫁妆,教导礼仪,一派繁忙景象。而在这片喜庆的忙碌中,纪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窗口期——从订婚到出嫁这半年时间,是它为自己争取未来在纳兰家地位和保障的最后,也是最佳时机。
一日傍晚,暑热稍退,年遐龄难得有暇,在书房外的水榭中纳凉。纪时亲手端着一碗冰镇过的杏仁豆腐,缓步走了过去。
“父亲,用些甜羹解解暑吧。”她将白瓷碗轻轻放在石桌上,声音轻柔。
年遐龄看着女儿日渐沉稳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有些不舍,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的兰儿就要出嫁了。纳兰家是规矩人家,你过去后,要恪守妇道,孝顺公婆,体贴夫君。”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纪时乖巧应道,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憧憬与不安的神色,“只是……女儿这身子,一向不大争气。虽说近来将养得好些,但终究比不得常人康健。一想到要离家,去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应对一大家子人事,心中……总有些惶恐。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也……也让纳兰家失望。”
她的话语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柔弱和依赖,瞬间击中了年遐龄心中的软肋。是啊,女儿体弱,纳兰家虽好,但内宅关系未必简单,女儿孤身一人过去,若没有些依仗,难免受人掣肘,甚至被看轻。他之前光顾着为找到好亲事高兴,却忽略了女儿未来的实际处境。
见父亲沉吟,纪时知道火候已到,便以退为进,轻声续道:“女儿想着……女子出嫁,除了夫君疼爱,终究还是要有些傍身之物,心里才踏实。倒不是贪图财物,只是……若有些自己的田庄铺面,每年有些进项,一来可以贴补用度,不至完全仰仗公中,二来……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时之需,也好有个退步。女儿知道父亲母亲定会为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只是……那些多是器物首饰,女儿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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