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纳采问名,暗潮隐现
康熙四十七年的初夏,武昌城的天气终于摆脱了春寒的纠缠,变得明朗而温热起来。巡抚衙门后宅的庭院里,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碧绿的荷叶铺满了池塘的水面,偶有早开的荷花亭亭玉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与前几个月的压抑沉闷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外在环境的转变,似乎也映照了年府内部氛围的变化。太子被废的惊涛骇浪逐渐远去,虽余波未尽,但至少表面已复归平静。而更让年府上下暗含喜悦的,是另一桩正在悄然推进的喜事。
自那次梅林“偶遇”及后续的京华惊变后,年遐龄心中对女儿婚事的最后一丝犹豫已彻底烟消云散。与纳兰家结亲,不仅是为女儿寻一个安稳归宿,更是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局中,为年家寻一条清流傍身、远离漩涡的稳妥之路。他不再等待,通过可靠的中间人,与远在江南的纳兰家进行了数轮隐秘而诚恳的沟通。纳兰家对年家的门第、年遐龄的官声,尤其是对那位在寿宴和“偶遇”中给人留下“沉静慧雅”印象的年小姐,也颇为中意。双方家长一拍即合,婚事便提上了日程。
(承上:议婚伊始,内紧外松)
按照《仪礼》,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第一步“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向女方家提亲,便是眼下要行的礼节。虽是初步环节,却意义重大,标志着两家联姻意向的正式确立。
年府内,为此事悄然忙碌起来。年夫人指挥着仆妇们仔细打扫庭院,准备接待贵客的茶点,虽未声张,但府中稍有头脸的仆从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伺候得愈发精心。年遐龄则与幕僚反复推敲接待纳兰家媒人(一位致仕的江南道御史,与纳兰家是世交)的细节,确保礼仪周全,既不过分张扬惹人注目,又不失封疆大吏的体面。
在这片看似喜庆的忙碌中,纪时扮演的角色却愈发“低调”。它深知,越是关键时刻,越需沉得住气。它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安静地待在闺房读书习字,或是陪着母亲做些针线,绝口不问外事,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提亲一无所知。但在内心深处,它正以最高效率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1. 形象巩固:它更加注重日常的言行举止,务求在媒人可能“偶然”瞥见的时候,展现出最符合“端庄娴静、体弱但慧雅”人设的一面。它甚至刻意减少了在庭院中散步的时间,更多时候是坐在临窗的榻上,就着明亮的光线,安静地绣着一幅复杂的《兰蕙清芬图》,针脚细密,配色淡雅,进度缓慢,恰好符合一个需要静养的大家闺秀的状态。
2. 情报核实:它通过系统功能和自己建立的小小信息网,再次核实了纳兰家近期的情况,尤其是纳兰承德的动向。确认他仍在武昌书院安心读书,并未因议婚之事而有所浮躁,风评依旧良好。这进一步坚定了纪时的选择。
3. 风险评估:它也在评估议婚消息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是否会引起其他曾经对年家小姐有意的家族的关注或不满?是否会因为年家与纳兰家联姻,而让年家在朝廷派系眼中被贴上某种标签?经过分析,它认为风险可控。纳兰家政治立场中立,联姻行为本身并不会将年家拖入具体派系斗争,反而因其清贵声望,可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转:纳采之日,波澜不惊)
选定的吉日到了。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拂柳。年府中门大开,虽未张灯结彩,但处处整洁肃穆。巳时刚过,纳兰家的媒人——那位致仕的江南道御史王老先生,乘坐一顶青呢小轿,带着几名随从,准时抵达年府。年遐龄身着常服,亲自在二门迎接,执礼甚恭。
仪式在花厅进行,遵循古礼,庄重而简洁。王御史代表纳兰家,向年遐龄正式表达了结亲的意愿,并呈上作为“纳采礼”的一对活雁(象征婚姻的忠贞和顺)以及若干象征吉祥的礼品。年遐龄依礼应答,表示需要考虑斟酌(此为谦辞,实则已心许)。
整个过程中,作为当事人的“年世兰”并未露面,这是大家闺秀的规矩。但纪时并非完全置身事外。它“恰巧”在仪式前后,由云翠陪着,从花厅侧面的抄手游廊“经过”了一次。那时,王御史正与年遐龄寒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廊下。只见一位身着浅碧色纱衣的少女,身形窈窕,侧影清丽,正微微低头听身旁丫鬟说着什么,姿态娴静,步履轻盈,虽未看清全貌,但那通身的气度,已让王御史心中暗暗点头,觉得纳兰老友果然有眼光。
这次“不经意”的露面,是纪时精心计算的结果。既要让媒人有一个惊鸿一瞥的正面印象,又不能显得刻意,时机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纳采礼成,双方交换了更贴(记载子女姓名、生辰、籍贯、三代等信息的帖子),进入“问名”阶段,即男方家询问女方姓名和生辰八字,用于占卜吉凶。王御史在年府用了便饭,与年遐龄相谈甚欢,直至午后方始告辞。一切顺利,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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