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润物无声,暗引波澜
康熙四十五年秋,湖广武昌府。巡抚衙门后宅,仿佛被时光精心熨烫过,处处透着官宦人家的规矩与气派。菊花开得极盛,不是御花园那种名贵品种,而是带着野趣的、金灿灿的秋菊,一丛丛、一簇簇,几乎要溢出花圃,与朱漆廊柱、青砖黛瓦构成了鲜明而又和谐的对比。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房间内铺着青砖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除了菊花特有的清苦气息,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丝从隔壁小厨房飘来的、经久不散的药香,提醒着人们这深宅内院中,有一位需要精心调养的主人。
闺房内,陈设典雅而不失少女气息。临窗摆着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书案,案上整齐地陈列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卷翻开的书册。年仅十三岁的“年世兰”正斜倚在窗边的暖榻上,身下垫着柔软的锦褥,背后靠着引枕。她穿着一身新裁的藕荷色暗纹缎面夹袄,领口和袖边绣着精致的折枝玉兰,下身系着月白色百褶裙,裙裾逶迤在地。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整个人像一尊精心烧制却胎体脆弱的白瓷娃娃,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丫鬟云翠屏息静气地守在一旁,手中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碗,碗中是黑褐色的汤药,正袅袅冒着热气。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用药了。”云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她伺候这位小姐有些年头了,深知小姐往日是何等的鲜活明烈,像一团燃烧的火。可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来势汹汹,几乎夺去了小姐半条命。如今人是救回来了,却像是被抽走了魂儿,整日恹恹的,连院子里那匹她最心爱的小红马都许久未去瞧了。老爷和夫人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药也不知灌了多少下去,却总不见大好,只说需得慢慢将养,切忌劳神动气。云翠心里着急,却也只能更加尽心伺候。
“嗯。”榻上的少女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弱,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原本应该明媚灵动的凤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有些空洞和倦怠。她微微侧头,看向云翠手中的药碗,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这具身体的确亏损得厉害,风寒的后遗症比纪时初步扫描时预估的还要顽固些。不过,这种“病去如抽丝”的状态,恰好为它的计划提供了完美的掩护。“体弱需静养”,这五个字将是它现阶段最有效的护身符和行动指南。
它依循着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和本能,由云翠小心地扶起些许,接过药碗。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汤药苦涩的气味钻入鼻腔,都清晰地被纪时感知并记录。它小口小口地呷着药汁,动作缓慢而优雅,与记忆中原主可能不耐烦甚至摔碗的行为大相径庭。意识深处,纪时正在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处理着海量信息,不断分析当前环境的细微变化,并据此微调着初步的行动策略。
【环境深度扫描与持续分析】
* 家庭核心成员动态:
* 父亲年遐龄:湖广巡抚,封疆大吏,其官声稳重多于开拓,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对子女,尤其是嫡女“世兰”,原本寄予厚望,这期望很大程度上与政治投资挂钩。按照原有轨迹,他会不遗余力地将女儿培养成符合皇室或顶级权贵标准的闺秀,为年家未来的权势添砖加瓦。但近来,女儿缠绵病榻的模样,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对“复杂”环境的畏惧,正悄然动摇着他固有的想法。他开始更多地从“父亲”而非“官僚”的角度思考女儿的将来。
* 母亲年夫人:典型的传统官宦夫人,性情柔顺,以夫为纲,以子为荣。她对女儿的疼爱发自内心,但局限于时代,认为女儿最好的归宿就是嫁入高门,相夫教子。如今女儿病弱,她的焦虑更多集中在女儿的身体健康上,对于攀附权贵的念头反而淡了些,只求女儿能平安顺遂。
* 兄长年羹尧:信息来自定期家书和年遐龄与幕僚的谈话。年羹尧在京中任职,凭借能力和年家的背景,已初露锋芒。但其性格中的桀骜不驯、急功近利已现端倪。最近一封信中,他兴奋地提及因某项军务表现出色,得到了某位“贵人”(经纪时交叉验证,与八阿哥胤禩集团关系密切)的赏识,字里行间充满对快速晋升的渴望。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也是纪时需要优先处理的外部变量。
* 自身现状再评估:十三岁,巡抚嫡女,社会地位高,但活动半径被严格限制在内宅。原主性格数据表明其活泼外向,甚至有些骄纵,喜动不喜静,对需要耐心的女红、书籍兴趣缺缺。当前“大病初愈”的状态是绝佳的转型期。身体确实虚弱,但通过【基础健康修复】的持续作用,根基正在被悄悄夯实,表象的“孱弱”需维持一段时间以达成策略目标。
* 外部信息渗透:年遐龄的书房是信息集散地。通过送点心、代传话、以及云翠与其他丫鬟仆妇的闲聊,纪时能捕捉到零碎信息:京城太子胤礽地位不稳的传闻愈演愈烈,诸皇子活动频繁,年遐龄对此表现出深深的忧虑,常在书房叹息“京中水深,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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