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咸福宫夜审,凤仪定乾坤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的紫禁城被咸福宫骤然亮起的灯火与喧嚣的人声撕裂。甄嬛与沈眉庄从冰冷的千里湖中被救起后,因咸福宫距离事发地更近,且沈眉庄为主位,二人便被紧急安置于此。宫人们脚步杂沓,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捧着干净的里衣、抱着各色药材,穿梭于殿内殿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水汽以及一种无声的恐慌。灯笼的光影在每个人紧张的脸上跳跃,映照出惶惶不安的神情。
宜修的凤辇在咸福宫宫门前稳稳停驻时,殿内的忙乱已达顶点。绘春与另一名心腹宫女含珠一左一右,极其小心地搀扶着皇后步下辇车。纵然是深夜被骤然惊醒,宜修依旧穿戴得一丝不苟,一身暗绛紫色绣金凤常服,外罩一件月白色薄纱披风,乌发简单挽成髻,簪着一支赤金点翠九尾凤钗,凤口衔下的东珠在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一手由绘春扶着,另一只手习惯性地、保护性地覆在隆起如小山般的腹部,步伐虽因沉重的身子而略显缓慢,却异常沉稳,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孕中妇人的疲惫与担忧,但更深层的是中宫之主临危不乱的沉静与威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环境扫描:咸福宫能量场极度混乱,恐慌指数75%,猜忌指数68%,愤怒指数82%,主要能量源集中于内室(甄嬛、沈眉庄生命体征微弱)及外殿(各方势力博弈焦点)。”纪时冷静无波的声音在宜修脑海中响起,提供着精确的数据支持。
几乎是前后脚,翊坤宫那架更为华丽张扬的仪仗也到了宫门前。华妃年世兰扶着颂芝的手,盛装而来。她竟穿着一身极为正式的石榴红遍地织金锦通袖宫装,裙裾上用金线满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在灯笼光下熠熠生辉;梳着高耸的牡丹头,正中戴着一支赤金点翠大凤钗,两侧插着数支宝石簪环,耳垂上坠着龙眼大的南珠,妆容精致得如同要去参加宫宴,胭脂匀净,口脂鲜红,在这深夜慌乱、人人仓促的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透着一股刻意的、令人心悸的冷漠。她下巴微扬,目光扫过咸福宫的匾额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冰冷的厉色。
两人在咸福宫正殿那高高的门槛前相遇,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妃依制深深福下身子,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与隐隐的对抗。
宜修目光平静地在她那身过于隆重的装扮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华服,看进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她微微颔首,虚抬了抬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华妃妹妹也来了。深夜惊动,妹妹辛苦了。”她刻意顿了顿,目光转向殿内纷乱的人影,语气转为关切,“先进去看看两位妹妹的情形吧,章太医似乎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就听宫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而惶恐的通传声,由远及近,如同敲在每个人心鼓上:“皇上驾到——!”
雍正一身明黄色团龙常服,显然是仓促而起,连玉带都未系整齐,衣襟甚至有些微的凌乱。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龙行虎步,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踏入殿内。贴身大太监苏培盛紧随其后,额上满是细汗,一脸惶恐。
“臣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殿内所有人,从宜修、华妃到跪伏在地的宫女太监,齐齐行礼,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雍正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鹰隼,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宜修。见她挺着巨大的孕肚,深夜立于这纷乱之地,他的眉头立刻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眸中闪过一丝真切的心疼与责备。他几乎是小跑着上前,越过正要开口的华妃,亲手稳稳扶住宜修的手臂,力道轻柔却坚定,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皇后!你有着身子,双胎沉重,怎么深夜还贸然过来?万一惊着了,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快起来,不必多礼!”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绘春赶紧搬来铺着厚软垫的紫檀木椅,小心翼翼地扶着宜修坐下,那姿态,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转而,他的目光才落到一旁维持着行礼姿势的华妃身上,眼神里的温度明显降了下去,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无波:“华妃也免礼吧。”既无搀扶,也无多余的关切。
这一细微到极致却又无比鲜明的差别,如同冰与火的对比,清晰地落在殿内每一个有心人眼中。华妃维持着半蹲的礼姿势,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才缓缓直起身。袖中,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几乎要碎裂的平静。她感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或同情,或嘲讽,或冷漠,如针扎般刺在她精心维持的骄傲上。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内间隐约传来章太医低沉的吩咐声和宫女们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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