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荆钗布裙,初入樊笼
雍正元年的初夏,雨水格外丰沛。连绵的梅雨浸透了江南的粉墙黛瓦,也浸透了松阳县衙后宅那间低矮厢房里,少女安陵容(纪时)的心。选秀的旨意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这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家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扭曲的波澜。安比槐一扫往日醉醺醺的颓唐,变得焦躁而精明,整日盘算着如何用最少的银钱,将女儿“包装”得能入得了天使的眼。林秀则忧喜参半,喜的是女儿或许能攀上高枝,忧的是前路艰险,更怕丈夫将家中本就微薄的积蓄挥霍一空。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安陵容(纪时),却展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她依旧每日黎明即起,在院中角落进行着纪时核心设定的基础体能训练,动作精准而克制。大部分时间,她闭门不出,不是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练习仪态步伐,就是埋首于她那些瓶瓶罐罐之间,指尖沾染着各种草木的清香。她的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有偶尔抬起眼时,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纪时的冰冷算计,才泄露了这具躯壳内已然不同的灵魂。
(承上:柴门送女,步步惊心)
启程赴京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安比槐几乎是掏空了家底,又厚着脸皮向同僚借贷,才勉强凑出一套像样的行头:一身体面的湖绸衣裳,几件鎏金的首饰,并一个粗使的婆子王嬷嬷。临行前夜,安比槐将安陵容叫到跟前,难得的没有酒气,眼神却更加锐利而充满压力。
“容儿,此次进京,关系着我安家的门楣,也关系着你一生的前程!”安比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为父豁出老脸才为你挣来这个机会!你务必谨言慎行,若能中选,光宗耀祖;若不能……你也得想办法在京城站稳脚跟,为你弟弟日后铺路!听见没有!”
安陵容(纪时)垂眸敛目,声音轻柔却无波澜:“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讥诮。光宗耀祖?铺路?这具身体的父亲,眼中只有利益,何尝有过半分骨肉亲情?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林秀在一旁默默垂泪,塞给女儿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面是她偷偷攒下的几块碎银和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容儿……京城路远,人心险恶……你……万事小心……” 她看着女儿平静得过分的脸,心中莫名不安。
安陵容(纪时)接过荷包,指尖触及那微凉的玉簪,融合的记忆中泛起一丝属于原主的酸楚。她抬眼看了林秀一眼,这个懦弱却尚存一丝温情的女人,是这冰冷家庭中唯一的暖色,也是她此刻唯一可用的、极其脆弱的纽带。
“娘,保重。”她轻轻说了一句,便转身回房,没有多余的话。
次日清晨,一辆雇来的青篷小车,载着安陵容和王嬷嬷,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松阳县。没有鞭炮,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江南缠绵的雨丝,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声响。安陵容(纪时)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掀开车帘一角,最后望了一眼那笼罩在雨雾中、渐渐模糊的、生养了这具身体却从未给过她温暖的小城。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告别过去、踏入未知战场的冷静。
旅途漫长而枯燥。王嬷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只知道伺候饮食,并不多话。安陵容(纪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实则在脑中反复推演进京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调取纪时数据库中关于清代选秀流程、京中权贵关系、乃至气候物产等一切有用信息。她利用休息时间,继续偷偷调制那“玉露”,并尝试用有限的材料制作几种气味极淡、有安神或提神效果的香丸,以备不时之需。
越接近京城,官道上的车马越多,时常能遇到同样载着秀女的车辆,装饰华美程度远超安家这辆寒酸的小车。那些车帘后的目光,或好奇,或矜持,或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与比较,让王嬷嬷都有些局促不安。安陵容(纪时)却始终面色平静,甚至刻意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摸清情况前,低调隐藏才是上策。
(转:京华初履,暗流涌动)
半月后,马车终于驶入北京城。高大的城墙,熙攘的人流,鳞次栉比的店铺,无一不彰显着帝都的繁华与气派。但安陵容(纪时)的目光,却越过这些表象,敏锐地捕捉到街面巡逻兵丁肃杀的眼神、过往官员车驾的品级规制、乃至一些深宅大院门前的石狮形态。这些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权力结构与等级森严。
秀女们被统一安置在阜成门内的一处皇家别苑,由内务府派来的嬷嬷统一管理。别苑虽不及紫禁城恢弘,却也亭台楼阁,气象不凡。来自全国各地的秀女云集于此,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瞬间将安陵容衬得如同混入孔雀群中的麻雀。她的衣着是最普通的湖绸,首饰是最简单的鎏金,身边只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王嬷嬷,站在那些身着苏杭最新绸缎、头戴珠翠、丫鬟成群的高官千金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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