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九重雷霆,凤阙倾颓
慈宁宫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鎏金仙鹤烛台上的灯火,因门窗紧闭而纹丝不动,将端坐凤座之上的太后那张布满寒霜的脸,映照得如同庙宇中的神只,威严肃杀,令人不敢逼视。庄贵妃沈眉庄(纪时)跪在冰冷如铁的金砖地面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株历经风雪摧折却未曾弯折的修竹。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底深处翻涌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方才那番泣血陈情,已耗尽了她刻意表现出的所有脆弱,此刻剩下的,唯有玉石俱焚的决绝。
皇帝坐在太后下首,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目光在沈眉庄和殿外(那里正拘押着内务府一干人犯)之间逡巡,深邃的眼底是震惊、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触及逆鳞的阴鸷。皇嗣接连被谋害,且手段如此毒辣隐秘,这已不是简单的妃嫔争宠,而是动摇国本、挑战皇权的逆行!
竹息姑姑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太后身侧,眼观鼻,鼻观心,但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皆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皇帝,”太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你都听到了?都看到了?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那这碗沿藏毒、直指婴孩咽喉的阴私勾当,又当如何说?哀家这慈宁宫,是不是也太好糊弄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怒火,沉声道:“皇额娘息怒。此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容此等魑魅魍魉,祸乱宫闱!” 他目光转向殿外,厉声喝道:“慎刑司总管何在?!”
“奴才在!” 慎刑司总管连滚爬爬地进殿,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朕给你一日时间!”皇帝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内务府相干人等,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朕要听到实话!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你这总管,也不必当了!”
“嗻!嗻!奴才遵旨!奴才一定竭尽全力!” 慎刑司总管磕头如捣蒜,连滚爬爬地退了下去,背影仓皇。
太后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皇帝,又落回沈眉庄身上,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庄贵妃,你也起来吧。此事,哀家与你,与皇上,定会给你和静和一个交代。你身子弱,经不得久跪,竹息,看座。”
“臣妾……谢太后娘娘,谢皇上。”沈眉庄依言起身,在竹息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了,姿态恭谨,却依旧低眉顺目,将所有的锋芒与恨意,死死压在看似柔顺的表象之下。她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慎刑司的审讯,不过是台前锣鼓,幕后那只黑手,绝不会坐以待毙。
(转:铁索横江,暗潮汹涌)
慎刑司的地牢,一夜之间变成了紫禁城最血腥可怖的所在。鞭挞声、哀嚎声、烙铁灼烧皮肉的滋滋声,夹杂着狱卒凶狠的逼问,彻夜不息。内务府从掌案太监到库房小吏,凡与器皿采买、分发有涉者,无一幸免,皆被上了大刑。
起初,口径出奇的一致:碗具乃官窑常例供应,绝无问题,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然而,在慎刑司那些精通人体极限的酷吏手下,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终于,一个负责接收、登记新入宫器皿的小太监,在十指被夹棍碾碎、昏死过去数次后,精神彻底崩溃,吐出了一个名字——内务府副总管,刘泉。
刘泉被迅速锁拿至御前。此人倒是块硬骨头,面对皇帝太后的质询,只磕头喊冤,一口咬定自己是按章办事,碗具入库皆有记录,绝无差错,反指那小太监是受刑不过,胡乱攀咬。
案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一个副总管,似乎还没有胆量和能力策划如此精密的毒杀。
就在此时,沈眉庄通过冯嬷嬷,向竹息递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安答应。”
竹息会意,立刻禀明太后。太后凤目一凝,当即下旨:“传安陵容!”
安陵容被带到慈宁宫偏殿时,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瘫软。她只是个小小的答应,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尤其当她看到跪在殿中、血肉模糊的刘泉,以及御座上脸色铁青的皇帝和太后,更是魂飞魄散。
“安陵容!”太后声音不大,却带着直透灵魂的威压,“哀家问你,庄贵妃格格所中毒药‘雷公藤’,你可识得?”
安陵容猛地一颤,伏地痛哭:“太后娘娘明鉴!嫔妾……嫔妾不知啊!嫔妾怎会识得那般毒物!”
“哦?”太后冷笑,“那你告诉哀家,你前些时日,频频向太医院打听‘雷公藤’的药性,是为何故?”
安陵容如遭雷击,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径,竟早已被太后洞悉!她慌乱地看向皇后平日所坐的方向(虽然皇后此刻不在),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泉,眼神绝望而挣扎。
沈眉庄适时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安陵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安妹妹,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吗?有些人,拿你当枪使,事发了,便会将你当做弃子。你若此时迷途知返,说出实情,太后娘娘和皇上或可念你受人蒙蔽,从轻发落。若再执迷不悟……” 她顿了顿,未尽之语,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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