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血月孤岛,焚心之誓
雍正四年的深冬,琼华岛仿佛被时光遗忘,凝固在血月之夜后的死寂里。积雪被暗红与焦黑玷污,枯柳的残骸如同大地刺出的白骨,在惨淡的日光下默然矗立。佛堂小院,门窗被粗木钉死,形同墓穴。自那夜收到诡异骨灰与戴夫人半片玉佩,已过去五日。这五日,小院与世隔绝,滴水未进,粒米未有,唯有刺骨的严寒与无边的死寂为伴。年世兰蜷缩在冰冷炕沿,怀中璋哥儿的小身体已僵硬如石,苍白的面容覆着一层薄霜。孩子的死亡,抽空了她最后一丝生趣,唯有无尽的恨意,如同地底翻涌的岩浆,在她冰冷躯壳下奔腾、积蓄,寻找着喷发的裂口。瑞哥儿被带走时凄厉的哭喊,夜夜在她耳边回荡,与璋哥儿冰冷的触感交织成最恶毒的诅咒。她(纪时)的核心在仇恨的驱动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模式超负荷运转,推演着唯一的目标——如何让这座皇城,为她死去的孩子陪葬。
(承上:死境微光,暗夜传讯)
第五日黄昏,天色阴沉如铁,寒风卷着雪沫,从窗缝嘶鸣灌入。年世兰嘴唇干裂出血,意识因饥寒交迫而阵阵模糊,但那双深陷的眼眸,却亮得骇人,如同鬼火。她机械地摩挲着掌心那撮冰冷的骨灰和半片玉佩,这是她与外界、与那可能存在的“戴夫人”势力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窗棂上再次传来极轻微的、有节奏的刮擦声——三长两短,与那夜老哑婆的信号一致!
年世兰心脏猛地一缩,挣扎着爬向窗边。透过缝隙,她看到那个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于暮色风雪中。老哑婆迅速将一个用小油布包裹的东西塞进缝隙,比划了几个手势:先指天(指皇帝),做勒颈状;再指地(指琼华岛),双手合十鞠躬;最后指向皇宫西北方向,重重点头。随即,不等年世兰反应,她便如鬼魅般消失。
年世兰颤抖着取出油布包,里面是一小块硬得硌牙的、掺了麸皮的冷馍,还有一个更小的纸卷。她狼吞虎咽地吞下冷馍,噎得眼眶发红,却感到一丝力气回流。展开纸卷,上面是熟悉的、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密语,字迹潦草:
“西北角,枯井底,有火油。三日后,子时,望楼火起为号,趁乱行事。衡儿安,勿念。切切。”
火油!戴夫人(或其势力)竟真能在宫中搞到火油!还给出了具体时间和信号!“衡儿安”是真是假?是安抚还是诱饵?“趁乱行事”……行何事?是助她逃走?还是……让她做那点火之人,制造更大的混乱?
希望与更大的疑虑交织。但这无疑是绝境中唯一可见的“路径”。年世兰将纸条嚼碎咽下,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她不在乎这是不是陷阱,不在乎戴夫人目的何在。她只需要这场“乱”!越乱越好!只有大乱,她才有机会找到瑞哥儿,才有机会……接近那座至高无上的宫殿!
(转:君影再临,图穷匕见)
第六日,清晨。钉死的院门突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木屑飞溅,门闩断裂,院门被轰然撞开!刺目的雪光中,雍正皇帝在一众精锐侍卫的簇拥下,踏雪而入。他披着玄色大氅,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泛着青紫色,显然病情沉重,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冰冷、疲惫到了极致,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只剩下最后的清算之意。李公公紧随其后,面色凝重。
年世兰坐在炕上,紧紧抱着璋哥儿的尸体,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裹着破布的雕塑。她没有起身,没有行礼,只是抬起那双空洞却又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雍正。
雍正目光扫过炕上那具小小的、覆盖着薄霜的尸体,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瞬间恢复死水般的平静。他挥退左右,只留李公公在门口。
“年氏。”雍正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朕……来看你了。”
年世兰嘴角扯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皇上……是来看臣妇……和璋儿死了没有吗?”
雍正沉默片刻,缓缓踱步上前,在离炕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阴影笼罩着年世兰。“朕知道,你恨朕。”
“恨?”年世兰轻笑出声,那笑声干涩刺耳,“臣妇不敢。臣妇……只是不明白。皇上富有四海,坐拥江山,为何……容不下一个稚子?璋儿……他可是叫过您‘皇阿玛’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雍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荒芜:“皇家……无父子。只有君臣,只有江山社稷。要怪,就怪你姓年,怪你兄长是年羹尧,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不该知道的事?”年世兰盯着他,“是指皇上龙体欠安,时日无多?还是指……皇上怕自己驾崩后,江山不稳,故而要清除所有隐患,甚至连自己的骨血……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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