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新朝气象,暗固权柄
康熙五十八年的夏秋之交,随着先帝驾崩、新君雍正继位的明诏颁行天下,整个大清帝国仿佛一夜之间被投入了一座巨大的冰火熔炉。举国缟素,哀声未绝,然而在那一片素白肃杀之下,一股崭新、锐利、乃至带着几分凛冽寒意的气息,已如潜流般在帝国的肌理中急速涌动。武昌城也不例外,纳兰别院内,为先帝设置的灵堂尚未撤去,白幡低垂,但一种与哀戚氛围格格不入的、紧张而微妙的期待感,却已在府中悄然弥漫。
新帝雍正即位后的举措,通过邸报和官场流言,断断续续地传来:雷厉风行地整顿吏治、严查亏空、擢升一批以干练着称的官员、同时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一批被视为“八爷党”或办事不力的旧臣。这些消息,如同阵阵凛冬寒风,吹散了康熙朝末年的沉暮之气,也让所有官员都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时代,已经到来。湖广官场,人心浮动,昔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在新帝的雷霆手段下,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与重塑。
纳兰府内,气氛更为复杂。纳兰老爷在经历最初的震惊与惶恐后,愈发深居简出,每日除了在灵堂象征性地祭拜,便是关在书房里,对着古籍发呆,仿佛想从故纸堆中寻找到应对眼前变局的答案,眉宇间的忧色挥之不去。纳兰承德在衙门中更是如履薄冰,新帝强调“实心任事”、“杜绝因循”,使得往日那套官场应对之术似乎不再灵光,他回府后常常长吁短叹,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而这一切惶惑不安的中心,却奇异地稳定在西厢房。年世兰依旧沉静如水,她有条不紊地主持着府中的丧仪,约束下人言行,接待前来吊唁的官眷,一切举止得体,哀戚有度,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但在那沉静的面容之下,纪时的逻辑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分析着每一条关于新帝的信息,评估着其对年家、对纳兰家、乃至对她自身布局的影响。新朝的建立,对她而言,非但不是危机,反而是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等待已久的最佳时机。
(承上:灵堂暗语,机锋初试)
这日,是京中颁诏、要求各地官员赴衙署集中举哀听诏的日子。纳兰承德一早便穿戴素服,心事重重地出门去了。纳兰府内,只留女眷在灵堂守候。
已近午时,灵堂内香烟缭绕,一片肃穆。纳兰夫人坐在主位,神情悲戚而疲惫。年世兰陪坐在下首,默默地看着盆中燃烧的纸钱。几名有头脸的管事嬷嬷垂手侍立。
这时,门房管事悄悄进来,在年世兰耳边低语了几句。年世兰微微颔首,起身走到纳兰夫人身边,轻声道:“母亲,戴夫人前来吊唁,已在二门了。”
纳兰夫人抬起泪眼,有些意外:“这……这时辰,戴夫人怎么过来了?” 按礼,官员家眷吊唁多已在前几日完成,戴夫人此时前来,略显突兀。
年世兰柔声道:“戴夫人想必是心念先帝,特意选在官员听诏之日再来尽份心意,也是有心了。母亲若觉乏了,儿媳代母亲去迎一迎便是。”
纳兰夫人本已精力不济,便点头道:“也好,你代我好生接待,莫要失礼。”
年世兰应下,整理了一下素白的衣襟,从容走向二门。她心中明镜似的,戴夫人此时前来,绝非单纯吊唁那么简单。这很可能是在新朝格局初定背景下,戴铎一方的一次重要试探或信息传递。
在二门檐下,年世兰见到了同样一身缟素的戴夫人王氏。两人相对福了一礼,目光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超越寻常吊唁的凝重与深意。
“有劳少夫人亲迎。”戴夫人声音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
“戴夫人节哀,请。”年世兰侧身引路,语气恭谨。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灵堂,依礼上香祭拜。礼毕,戴夫人并未立刻告辞,而是对纳兰夫人道:“老夫人节哀,保重身子要紧。妾身见府上一切井然,少夫人真是辛苦了。”
纳兰夫人叹道:“有劳夫人挂念,都是兰儿在操持。”
戴夫人目光转向年世兰,似是无意间说道:“新君即位,万象更新,如今这当口,各家都需谨慎。听闻年大将军在西北,已率先上表,誓死效忠新君,整军经武,以固边陲,真乃国之栋梁,也足见年家家风清正,忠君体国。” 她这话,看似夸赞年羹尧,实则点明了年家在新朝的立场和地位,更是说给纳兰家听的。
年世兰心中凛然,立刻垂首恭谨回应:“夫人过誉了。兄长身为臣子,尽忠王事是本分。新君励精图治,我等臣子眷属,亦当恪守本分,谨言慎行,方能上慰君心,下安家门。”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臣子本分”和“恪守家门”,既接了话茬,表明了纳兰家的态度(安分守己),又避开了直接评论朝政。
戴夫人深深看了年世兰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点头道:“少夫人深明大义,说得极是。如此,妾身便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说罢,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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