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春信暗传,棋局渐明
康熙五十七年的初春,来得格外迟缓。已是二月末,武昌城依旧笼罩在料峭的寒意中,连绵的阴雨取代了冬日的干冷,将纳兰别院的青砖黛瓦浸润得一片湿漉漉的晦暗。庭园中的花草迟迟不肯抽芽,唯有几株耐寒的茶花,在凄风冷雨中勉强绽出几朵殷红,显得格外孤寂。府内的气氛,也如同这天气一般,表面平静,内里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等待破茧的焦灼。
自年关那场隐秘的年礼往来与密信传递后,纳兰府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轨道。纳兰夫人静养,纳兰老爷深居简出,纳兰承德按部就班上衙理事,年世兰依旧沉稳持家。然而,一种更深沉的、关乎家族未来命运的关注,却如同地下暗河,在平静的表象下无声涌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京中的消息,等待时局进一步明朗。
这一日,午后雨歇,天色依旧阴沉。年世兰刚处理完一桩田庄春耕请示的琐务,正坐在西厢房窗下,就着天光翻阅一本地方志,瑞哥儿在一旁临帖,璋哥儿由乳母陪着玩布老虎,屋内一派安宁。然而,这份安宁很快被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云翠悄无声息地进来,神色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激动,她手中捏着一封看似寻常的家信,低声道:“少夫人,刘……刘夫人方才派人送来的,说是……说是前次托她寻的绣花样子有了眉目,特来禀报。” 她的话语平常,但眼神却紧紧盯着年世兰。
年世兰翻动书页的手指骤然停顿,心猛地一沉!刘氏!戴夫人那条线!在这个时节送来“绣花样子”的消息?绝非凡常!她面色不变,对乳母道:“带哥儿们去隔壁暖阁玩会儿。” 待屋内只剩下她和云翠二人,她才沉声道:“信呢?”
云翠连忙将信递上。信纸普通,内容也确是些女子间关于花样的讨论,但纪时的扫描系统立刻在信纸背面的特定位置,捕捉到了那熟悉的、微不可察的密码痕迹!
年世兰迅速取出药水处理,字迹显现。内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简短,却更惊心动魄:
【西北有变,戎事将起。四爷门下力主用兵,川陕重地,尤为关键。戴公近日频接京信,似有部署。兄处机遇已至,望善自把握。密。】
信息量巨大!西北战事将起!四阿哥势力主张用兵!川陕地区成为关键!戴铎接到京中指令!年羹尧的机会来了!这已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风暴将至的明确信号!
年世兰(纪时)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但强大的逻辑核心立刻压下所有情绪,进入高速运算状态。西北用兵,意味着朝廷战略重心转移,军功将成为最硬的筹码!年羹尧身为川陕总督,身处要冲,若能在此战中有所作为,其政治地位将得到质的飞跃!而四阿哥一系力主用兵,并开始通过戴铎布局,这意味着他们正在积极争取军权,为未来的博弈增加重量级砝码!年家与四阿哥系的利益,在此刻高度重合!
她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必须立刻提醒年羹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如何提醒?如何行动?如何既能建功,又不至于过早暴露与四阿哥的关联?
(承上:夫君归忧,巧探风向)
晚膳时分,纳兰承德从衙门回来,眉头微锁,神色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年世兰伺候他更衣用膳,并未急于询问,只是细心观察。
待到回到西厢房,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纳兰承德捧着热茶,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叹了口气:“今日在衙门,听到些风声……似乎,西北准噶尔部又有些不稳,边境摩擦频仍。京中……对此议论颇多。”
年世兰心中凛然,知道刘氏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西北不稳?这可是军国大事。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吧?”
纳兰承德摇摇头,压低声音:“圣心难测。只是……听闻朝中对于是否用兵,争议很大。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下。尤其……是几位阿哥的态度,似乎……颇为微妙。” 他话语含糊,但意思明确,皇子们已开始就此事角力。
年世兰顺势引导,轻声道:“用兵之事,关乎国运,确实需慎重。不过,若真有必要,雷霆一击,以绝后患,也未尝不是良策。只是……这统兵之人,责任重大,不知皇上会属意何人?” 她将话题引向关键的执行层面。
纳兰承德沉吟道:“统兵人选……自是重中之重。论资历、论地利,川陕总督年……呃,舅兄倒是合适人选之一。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文官的忧虑,“兵凶战危,胜负难料,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年世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温言道:“相公所虑极是。兄长身为封疆大吏,守土有责,若朝廷真有决断,自当奉命而行,竭尽全力。至于成败利钝,非人臣所能逆睹,唯有尽忠王事,问心无愧罢了。” 她将年羹尧的立场定位在“守土有责”、“奉命而行”,避开了主动请战或结党的嫌疑,既符合臣子本分,也为年羹尧争取机会留下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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