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枝节横生,暗度陈仓
康熙五十五年的初夏,武昌城在几场骤雨后迅速升温,湿热难耐。纳兰别院内,芭蕉舒展着宽大的叶片,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一派繁盛景象,却也掩不住一种悄然滋长的、由外而内的沉闷与躁动。这躁动,并非源于府内——在年世兰的精心打理下,纳兰家内宅井井有条,仆从各安其职,婆母纳兰夫人安心静养,夫君纳兰承德专注公务,两个孩子瑞哥儿和璋哥儿也健康活泼——而是来自府外,那变幻莫测的官场风云,再次将细微的触角探入了这看似平静的深宅大院。
这一日,午后闷热,蝉鸣聒噪。年世兰刚哄睡了有些闹觉的璋哥儿,正坐在西厢房临窗的凉榻上,就着一盆冰鉴散出的微弱凉气,翻阅着近期的账目。云翠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屋内静谧,只闻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外间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丫鬟压低声音的禀报:“少夫人,钱嬷嬷来了,说夫人请您即刻去正院一趟,有要事相商。”
年世兰翻动账册的手指微微一顿。婆母纳兰夫人近年来已很少主动急召她,尤其是这般午后歇息的时辰。她抬眸,与云翠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瞬间掠过数个念头:是婆母身体不适?还是府中出了什么紧急变故?亦或是……与外界有关?
“知道了,我这就去。”年世兰放下账册,神色平静地起身。云翠连忙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略显松散的衣襟和发髻。
(承上:婆母急召,风波乍起)
年世兰随着钱嬷嬷来到正院上房。屋内,纳兰夫人并未像往常一样靠在榻上歇息,而是端坐在正中的紫檀木扶手椅上,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钱嬷嬷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儿媳给母亲请安。”年世兰依礼福身,敏锐地察觉到婆母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纳兰夫人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年世兰,将那封信重重拍在身旁的茶几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兰儿,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真是……真是祸从天降!”
年世兰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恭敬地拿起那封信。信纸是常见的官笺,字迹略显潦草,显然书写之人心情激荡。她迅速浏览内容,纪时的逻辑核心同步高速解析着信息:
信是纳兰家一位远在江南某县担任县令的远房表亲写来的求救信。信中惶急地写道,他因一桩旧年刑名案件处理不当,被新任的按察使司官员揪住不放,本已按下的事情又被翻出,且证据对他极为不利,眼看就要被革职查办。更要命的是,他在信中隐晦提及,此番遭难,似乎并非偶然,背后或有京中某位“贵人”的影子,疑与当前几位阿哥的门下争斗有关,他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他恳求纳兰老爷看在同宗之谊上,务必设法周旋,救他一家老小。
信的内容不长,但信息量巨大!一个远房亲戚的官场危机,竟可能牵扯到京中阿哥们的党争!这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小,激起的涟漪却可能波及甚远。若处理不当,极易授人以柄,将“不涉党争”的纳兰家拖入浑水。
年世兰迅速看完,将信轻轻放回茶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担忧,看向纳兰夫人:“母亲,此事……确实棘手。这位表叔,儿媳依稀听相公提起过,似乎为人还算本分,怎会惹上如此麻烦?还牵扯到京中……”
纳兰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揉着额角,疲惫与焦虑交织:“谁说不是呢!你父亲方才看了信,气得脸色发白,直骂他糊涂!如今这光景,避嫌还来不及,他倒好,自己惹了官司,还要将祸水引到我们门上!什么京中贵人?这分明是催命符!” 她越说越气,又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可……可毕竟是同宗亲戚,见死不救,传出去,难免被人说我们纳兰家凉薄。更何况,若他真被定了罪,攀咬起来,谁知会说出什么来?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年世兰静静听着,心中已是明镜一般。婆母的担忧正在于此:救,可能引火烧身;不救,可能被反噬,而且有损家族声誉。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纪时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寻找最优解。
她沉吟片刻,声音沉稳地开口:“母亲息怒。此事关系重大,确需慎重。依儿媳浅见,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两件事:第一,表叔所犯之事,究竟有多大?是否真有枉法之情?第二,信中所谓‘京中贵人’的影子,是确有其事,还是他情急之下的臆测或托词?”
纳兰夫人闻言,目光微亮,看向儿媳:“你的意思是?”
年世兰分析道:“若表叔之事确系他自身不谨,罪证确凿,那我们贸然插手,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落个‘徇私枉法’的罪名,正中某些人下怀。若他真是被牵连……那更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推动,目的何在?是针对他个人,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却让纳兰夫人心头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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