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风起青萍,暗掌全局
康熙五十四年的深秋,武昌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带着凝滞的寒意。霜降已过,万物凋零,纳兰别院内的几株老梧桐,叶片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绝望的手臂。庭院里,仆役们清扫落叶的沙沙声,也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过分的寂静,以及寂静之下涌动的暗流。
这种弥漫在府邸每一个角落的压抑,其源头并非内宅妇人的勾心斗角,也非远在四川的年羹尧又惹出了什么新的是非,而是来自更近处、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所在——湖广官场本身,正悄然卷起一场看似不大、却足以让许多人家破人亡的漩涡。
风波起于漕运。一位姓李的漕运管带,被御史一本参到了御前,罪名是“粮船损耗异常,账目不清,有侵吞之嫌”。这本是官场上常见的弹劾,若在平时,或许只是罚俸降职了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子二次被废的余威尚在,京城阿哥们争夺储位的硝烟虽未明燃,却已熏得地方官员人心惶惶,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燃一片草原。这李管带案,便成了某些人眼中绝佳的火种。很快,便有隐秘的流言如同秋日里的瘟疫,在武昌官场的私密宴席、茶余饭后悄然散开,话里话外,竟将矛头隐隐指向了与李管带仅有几分远亲关系、平日偶有礼节性往来的纳兰家。更恶毒的是,流言竟攀扯上了远在四川的年羹尧,暗示纳兰家此举或是受了年羹尧的指使,意在打压湖广本地官员,为其日后扩张势力铺路。
这盆脏水泼得刁钻狠辣,瞬间将纳兰家置于风口浪尖。纳兰老爷在巡抚衙门为官数十载,向来以清流自居,谨慎持重,何曾受过如此无妄之灾?连日来,他回到府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书房里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与几位心腹幕僚的密谈也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府中下人最是善于察言观色,见老爷如此,行走坐卧更是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纳兰别院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冰笼罩。
(承上:暗流涌动,初现端倪 )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脊,酝酿着一场迟迟未落的冷雨。年世兰像往常一样,在花厅处理家务。厅内燃着炭盆,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几位管事嬷嬷垂手立在下首,依次回禀着本月各项用度开支。负责厨房采买的柳嬷嬷声音有些发紧:“……少夫人,这个月的肉菜价钱,比上月涨了一成半,说是……说是漕运上查得紧,南边的鲜货来得少了……”
年世兰正翻看着绸缎庄的账册,闻言指尖微微一顿,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柳嬷嬷略显不安的脸:“哦?漕运上的事,也影响到市面上的菜价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沉静。
柳嬷嬷连忙低头:“是……市井间是这么传的,奴婢也是听采办的下人回来说的。”
年世兰未置可否,目光重新落回账册,指尖点在一处数字上:“城东绸缎庄这个月的进项,为何比上月少了近三成?张嬷嬷,你说说。”
被点名的张嬷嬷心头一凛,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少夫人,奴婢正要禀报。近来……近来因外头有些不好的风声,说……说官场上不太平,连带着好些人家都缩减了用度,应酬也少了,铺子里的生意……确实清淡了不少。”她话语含糊,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年世兰,显然意有所指,指的正是那牵扯到纳兰家的流言。
花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另外几位管事也屏住了呼吸,悄悄交换着眼色。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已不仅仅是生意上的事,而是府外那场风波的直接折射。
年世兰(纪时)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唇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安抚的笑意。她合上账册,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管事,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市面波动,人心浮动,在所难免。漕运上的事,自有朝廷法度,皇上圣明,自有公断。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她顿了顿,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如同这秋日的蚊蝇,嗡嗡作响,徒惹人烦,却伤不了根本。”
她看向张嬷嬷,语气恢复平和:“告诉掌柜的,纳兰家的铺子,立足之本在于诚信与质量,不靠投机取巧,也不惧一时风浪。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扎稳打,童叟无欺。该进的货照进,该做的生意照做,不必自乱阵脚。若是资金周转一时不便,可先从府中公账上支取些应急。”
这番话,既稳定了人心,又表明了立场,更展示了作为主母的担当。张嬷嬷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是!少夫人明鉴!奴婢一定将少夫人的意思转达给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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