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国道边上的追车女鬼
文/树木开花
一
跑207国道这条线刚满三个月,老司机们嘴里的各种邪门事听了不少,大多一笑置之。直到那个雨夜。
雨水像泼墨一样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拼命左右摆动,也只能撕开片刻的清晰。前轮压过积水,带起哗啦一片水声。已经是后半夜,国道上车辆稀少,偶尔有大车亮着刺眼的大灯对向驶过,卷起的水雾瞬间吞噬一切。我攥紧了方向盘,指尖有些发凉。连续跑了七八个小时,腰背早就僵硬,但更让人难受的是这天气和这段路——刚刚经过的那个褪色路牌,显示着那个听了无数遍的公里数。副驾上扔着半包烟,烟盒旁边是队里老赵硬塞过来的一个皱巴巴的红色护身符,说是他妈从庙里求的。
“尤其是下雨天,夜里,能绕就绕,”老赵递护身符时,那张被风霜刻满皱纹的脸异常严肃,“那段路,邪性。”
我当时还笑他迷信。这年头,谁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
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右侧的后视镜。被雨水模糊的镜面里,只有我车尾两道昏黄的灯光,以及更后方无边的黑暗。偶尔有对面来车的灯光扫过,映出路边影影绰绰、张牙舞爪的树林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后视镜的视野边缘。
开始以为是错觉,是雨水扭曲了光线。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定睛看去。
那影子在跑。
在追我的车。
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在暴雨滂沱的国道上,以一种绝非人类能有的速度,紧贴着路面,无声无息地追着疾驰的货车!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我死死盯着那面被雨水覆盖的后视镜,试图看清。距离在拉近,轮廓逐渐清晰。是一个女人,梳着一条又粗又长、年代感十足的大辫子,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身后笔直地扬起。她身上穿着那种老式的、颜色晦暗的衣裤,脚上……脚上是一双同样老式的、即使在雨夜里也反射出些许湿光的皮鞋。
更让人头皮发炸的是,她手里举着一把伞。
一把长长的、带着木头弯钩伞柄的黑伞。
她就那样举着伞,在瓢泼大雨中狂奔,追着车,身形稳定得诡异,雨水似乎完全影响不了她。那张脸看不太真切,隐没在伞沿和夜色的阴影里,只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苍白。
“操!”低骂一声,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渗了出来,和车厢里闷热的空气混在一起,黏腻不堪。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我用力甩了甩头,抬手狠狠揉搓眼眶。
二
再看向后视镜。
她还在!而且更近了!
近到能隐约看到她那握着伞柄的手,也是同样的毫无血色的青白。她奔跑的动作僵硬而迅捷,像是提线木偶,又像是……某种贴着地面滑行。
搭车……搭车……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老赵他们喝酒时常说的那几个字眼,带着浓重的、令人脊背发凉的乡土口音。那故事里的姑娘,就是这样,扎大辫子,穿皮鞋,拿长柄勾伞……
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顺着脊椎一路向上,刺入大脑。右脚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猛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货车猛地加速,巨大的惯性把我狠狠按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车速表指针颤抖着向上爬升。
我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雨幕,不敢再看后视镜。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车厢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雨点砸落的噪音,以及我粗重的喘息。
应该甩掉了吧?怎么可能有人,不,有东西能跑得过加速的货车?
就在精神稍微松懈的那一刹那——
刺啦——!
车载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尖锐得刺耳,盖过了所有声音。杂音持续了两秒,然后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随即,一个声音,幽幽地、带着某种空洞的回响,从那个小小的扬声器里清晰地传了出来,钻进我的耳朵:
“师……傅……搭……车……吗……”
是个女声。
声调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不带一丝活气。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像是从很深很冷的水底冒上来的一样。
正是后视镜里那个举伞追车的女人!
“啊!”我惊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抠对讲机的开关按钮,想把它关掉。手指却不听使唤,连按了好几下,那按钮像是失灵了,对讲机依旧沉默地待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声音只是我的幻听。
但我知道不是。
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不敢减速,甚至不敢稍微松一点油门。眼睛赤红地盯着前面的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段该死的路!
雨,不知何时小了一些,虽然依旧细密,但至少能见度好了不少。前方是一个不算太急的右转弯,我稍微收油,准备过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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